凌晨三点的钟声滴答滴答的敲着,浑圆皎洁的月光洒进来,朦胧又迷幻,像是梦境。却又带着一丝清冷的真实。
张城安蜷缩着身体躺在床上瑟瑟发抖,额间不断有细密的汗珠渗出来,身上的衬衫也已经湿了大半,他不停瑟缩着,像是可怕的黑暗的梦境将他紧紧嵌在里面一般,挣不脱逃不掉。“不要!”他声音若有似无从口中传出,“不要!”他面色惊恐的又重复了一遍。
一双纤细修长的手掌轻轻覆上他的脸庞,“不要怕!”她几日没说过话,哑着嗓子努力发出一丝声音,另一只手掌轻轻握住他的掌心。
“雅矜!”张城安整个人猛地一惊,突地张开双目,眼中满是噩梦之后的混沌与茫然,他急忙换了几口气,缓了几秒钟,那是一个可怕的梦,他梦见王雅矜站在悬崖边,下面是湍急的河流,她的衣角被呼啸的崖风打散,而他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动弹不得,过不去,抓不到,喊不出,只能任由她清瘦的身躯在风中摇晃。张城安渐渐被她掌心的余温唤醒,静默中,他漆黑的眸子发着光,轻易寻到她眼中的一点点光亮,他惊到不敢讲话,却明显感觉到覆在他脸上的手掌动了动,他怔道:“我的梦……还没醒吗?”
沙哑的声线再次流入他耳中,却如春风一般安抚了他整颗心,“你梦见什么了?”
呼!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努力抑制鼻尖的酸涩,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泪水却已经不争气的滑过鼻梁滴到被子上,“你……睡醒了吗?”
“嗯!”王雅矜缓缓点了点头,她用力抿嘴的动作被黑暗遮盖,漆黑的双眸在黑夜中越来越亮,她突然呜咽起来,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难以抑制,她猛地扑进张城安怀中,双手狠狠揪住他衬衫的前襟,将脸深深埋进他胸前,“对不起!”她哭嚎着,好像要将这段时间积攒的所有情绪发泄完一般。
他知道!知道她的无奈,知道她的愧疚,知道她的逃避,他全部都知道!
张城安满目疼惜的伸出双臂紧紧搂住她颤抖的身躯,双目早已泪如雨下,“这不是你的错!”
床尾沉睡的十四被这突如其来的哭泣声惊醒,双目惊恐的盯着两人。
王雅矜如发疯一般吼道:“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这几日来,王雅矜的内心从未平静过,只要一闭上眼睛,她就能看到那个幽暗的环境,王夫人嘴角流血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她不敢睡,可是她又不敢醒,因为深入骨髓的愧疚让她无颜面对张城安,于是她开始在每分每秒中挣扎,在张城安的每句话每个字中挣扎,直到安眠药的药效过后,这些天发生过的所有事情在脑海中闪现,一帧一帧如放电影般紧密而窒息,终于将她从睡梦中惊醒,再也无法沉睡下去。
“我们的孩子……他本来是可以出生的,是我没有保护好他,都是我的错。”
王雅矜撕心裂肺的嚎叫令张城安心碎,他努力想要给她力量,让她可以支撑下去,“不是你的错!是他还没有准备好来到这个世上,你相信我,等他准备好了,他还会来。”
她知道他在骗她,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可她还是猛地一怔,像寻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慢慢平息下来,“他还会来吗?我们还可以让他来吗?我还可以待在你身边和你一起迎接他的到来吗?”
“当然可以!”张城安低下头重重的亲了亲她的额头,“你没听过一首诗吗?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王雅矜紧紧搂住他,脸颊紧贴在他温暖的胸膛,哽咽道:“当然听过,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雅矜……”张城安在她耳边喃喃道:“一夜之间,我们失去很多,但我们并不是一无所有,我们身上所有的荣誉与责任都要继续下去,答应我坚强起来,与我共同面对,风雨兼程。”
她在他怀中暖暖的应了声。“好!”
世间很多事情本来就是捉摸不透的,
如一叶轻舟何时渡江,
如一季芙蓉何时开放,
又如一个人因何爱上一个人而又如何不爱一个人。
就像这个孩子,你可能不相信,三年后,他真的来了,
或者说,我们可以认为他真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