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梅蕊再醒来时是被肩上的伤给疼醒的。
因缺水口中干得很,她舔了舔干涸的唇,顺口喊了声怀珠。平日里相依为命惯了,太过熟稔彼此的存在,所以醒来后第一声喊的是她,但唤出口后才突然想起这里是麟德殿,怀珠并不在这里。
她默默地叹了口气,不晓得福三儿在不在,她现在不敢乱动,怕将肩上的伤再裂开,正想问问福三儿在不在,却听怀珠一声惊呼:“蕊蕊,你叫我?”
她有些懵,瞧着怀珠扑了上来,泪眼汪汪地:“你醒了呀蕊蕊,我在这儿呢,你别怕,我一直都在呢!”
“你什么时候来的?”梅蕊说话的声气都是虚的,怀珠听了心疼,泪珠子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不敢捉她那只被纱布裹着的手,只能掐着掌心的肉,呜咽道:“蕊蕊,都怪我没有护好你。”
梅蕊嗳道:“你这是什么话,那样的情况谁都没能料到,你怎么护我?”她扬起笑来,“瞧,我好好的呢,没什么大碍,过段时间就能下床给你梳头发了。”
身上都给挨了一刀,怎么会没事,怀珠知道她是在安慰她,低落的心绪丝毫见不得好转,一味地掉眼泪,就像那刀是砍在她心尖尖上:“你傻呀!怎么就往刀口上撞呢!”
好在她还念着殿中有旁人,不然下一句便是大不敬,在她心底梅蕊的命要金贵多了,皇帝再尊贵,那也只是不相干的人而已。
梅蕊的右手掌心虽然有伤,但还是能动,看她蹲在床边上哭得伤心,就抬起手来替她擦泪,温言软语地哄道:“对啊,我是傻,你是
第一回晓得么?”
“你!”怀珠被她哄得没了脾气,红着眼瞪她,她躺在床榻间,笑都显得勉强吃力,剥皮见骨的伤,一时又是唉声叹气的。福三儿从外面端着铜盆进来,里面打了水,又搭着张帕子,往怀珠这边看了眼,道:“怀珠姑娘,梅蕊姑姑她才受了伤,需要静养,你同她讲话岂不是让她伤神?大人临走前交代说姑姑有些发热,喊了御医来看,药正在后边煎着呢,您还不如来替咱家搭把手,先绞了帕子给姑姑她搭在额上。”
怀珠探手去摸梅蕊的额头,倒抽了一口气:“果真是烫的,蕊蕊你躺着,我替你绞帕子去。”说着便往福三儿走去,梅蕊昏昏沉沉地嗯了声,听着水珠串哗啦啦地打在铜盆中,又过了一会儿,一张叠好的湿帕子就覆上了前额。
怀珠办完了事儿,嘴上又闲不住,想要掀被子去瞧梅蕊左肩的伤,福三儿赶忙将她拦着,大感头疼:“怀珠姑娘,您忘了大人之前对你说的话了?”
“护军对我说了什么?”
她疑惑且真诚地看向福三儿,满脸不解,陆稹的话大抵是没进她耳朵,福三儿痛心疾首:“大人让您安静些,莫要吵着姑姑养伤。”
怀珠眉毛一扬:“我吵么?我怎么不觉得,蕊蕊向来都没嫌过我,”她说是这样说,但嗓音还是压低了,外边儿天色渐晚,她看着梅蕊面色苍白的模样又悄悄地抹眼泪,福三儿在旁边看不下去了,摸出张绢子递给她:“你哭成这样,姑姑她未必会好得更快,反而会让她再费神来宽慰你,你这不是本末倒置么?”
他跟在陆稹身边耳濡目染地,也学了不少词儿,怀珠纳罕地抬起头来瞧了他一眼:“这样有深度的词,你竟然也会?”
福三儿大有些不服:“什么叫我竟然也会?你将话讲清楚,不然今儿可没完。”
怀珠却大度了起来,哼一声别开脸:“我不同你吵,待会儿吵着蕊蕊,教她不能安心养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