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嬷嬷很快就回来了,带回华道安父子几个时辰前向荣瑞堂辞行,不知去了哪里的消息。
“搬走了?”
华灼第一个反应就是华道安父子搬回了泰家,这也是正常,为了华宜人,三老太爷在老祖宗那里撞壁而回,华闾又拿苦月大师的名帖登门去胁迫老祖宗,必然招致两堂反目,他们父子再借住在荣瑞堂也就不合适了,这也证明华闾肯定是去过荣昌堂了。 “小姐,这下可真是咱们得有个准备,恐怕明儿个荣昌堂那里,就要来人了。”刘嬷嬷忧心忡忡,老祖宗吃了这么大的亏,岂能轻饶了小姐。华灼点点头,荣昌堂一定会派人来,不过也无需太过担心,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后悔无用,十五姑太太既然说是为了保护她而搬过来,就一定有应付荣昌堂的能力,短时间内她不用害怕什么。 “嬷嬷,你也忙了一天了,下去歇歇吧。” 送走了刘嬷嬷,华灼又把七巧、八秀两个丫头打发出去,一个人坐在屋里静静的思索。这次进京,她本意只是想在一众族人面前混个脸熟,为以后荣安堂跟亲族们恢复往来打下基础,到不想,竟惹出这么多的事儿。这对荣安堂是好是坏?十五姑太太此举,又到底是善意还是恶意?虽然从表面上来看,十五姑太太拉着三老太爷抢在华闾前面去了荣昌堂,生生在老祖宗脸上甩了一巴掌,这对自己的处境很不利,但若眼光放的长远一些,荣昌、荣瑞量堂因此生出嫌隙,确实削弱了荣昌堂的势力,又给了荣安堂拉拢荣瑞堂的机会。这么一想,似乎也不是坏事,反而还是好事。那么留在京里的这段日子,自己该做些什么,才能更好地帮助父亲重振荣安堂呢?
间,到了晚膳时间,华灼只得放下心事,赶去正房陪十五姑太太用餐,平时倒并不一定非去不可,但今天这是接风宴,礼数上一定要做的周全。白嫂拿出浑身解数,整治了一桌全素斋,其中一道卤素肉吃的十五姑太太赞不绝口,笑道:“难得有人能把这卤素肉做出肉味来,又软又糯,我这牙口也咬的动,你家这个厨娘倒是个做素斋的好手。” “姑太太喜欢吃,就多吃点。” 华灼殷勤地挟了快素肉放到十五姑太太的碗里。正在这时,刘嬷嬷神色怪异地进来,来到华灼身后,附耳低声道:“小姐,门房上递了话儿,说荣昌堂来人了。” 华灼手一僵,来的这么快?看来老祖宗真是气得很了。 “偷偷摸摸说什么,有话大声说出来。”十五姑太太一拍银箸,神色不豫。 “姑太太,没什么大事,荣昌堂来人了,侄孙女儿去瞧一瞧。” 华灼挤出笑容,故作轻松地道。十五姑太太白了她一眼,道:“去吧去吧,我这里不用你伺候,不管来的是什么人,你不用客气,要是来人不长眼睛,我给你做主,赶出去就是。” 华灼顿时苦笑,但转念一想,反正都已经把老祖宗得罪死了,还差赶个人吗? “盛婶儿,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快到堂上坐。七巧,上茶。” 来到堂前,看到来人竟是老祖宗身边最得力的盛婶儿,到也在意料之间,华灼虽知她必是代老祖宗来问罪的,但仍故作不知,很热情的请省婶儿坐下喝茶。盛婶儿脸色很不好看,站在那里微微屈膝,向华灼行了一礼,道:“八小姐,我奉老祖宗之命来送礼,还赶着回去复命,不敢多耽搁,礼物已在堂外,就请八小姐收下吧。” 送礼?华灼一愕,下意识地向堂外看去。此时天色已经大暗,前堂檐下挂起了灯笼,光线并不明亮,照的堂前的两株梧桐树叶影重重,一顶小轿静静地停在那里。难道是宜人姐姐在里面?华灼呼吸一窒,正在她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该上前掀起轿帘确认的时候,那轿帘却动了,一只纤细的手从里面探出来,轻轻地掀起帘子,从里面走出一个素裙少女,周身围绕着淡如云烟的气息,仿佛自深山古刹中走出,远在云端,却又近在眼前。真的是华宜人。喜悦瞬间弥漫了她的心中,尽管她知道,老祖宗没有把人送到荣瑞堂,而是送到她这里,摆明是告诉她,这笔帐记在老祖宗心上了,但是看到华宜人安全无恙地站在那里,她就觉得,值了。 “有劳盛婶儿跑这一趟了。” 喜悦之后,华灼很快就冷静下来,略略沉吟了片刻,摆出一张大大方方的笑脸。 “请代我向老祖宗道一声谢,老祖宗恩德,我铭记在心。” 反正都翻脸了,她不介意说几句场面话,至少还有风度,若是唯唯诺诺,反而落了下乘。她敢做这事儿,就敢当。 “八小姐的话,我会一字不漏带回,告辞。” 盛婶儿沉着脸,半个字也不多说,转身就走。当初华灼在荣昌堂的时候,她十分热情,可现在华灼把老祖宗得最狠了,她亦是再也没有半分好颜色,由此亦可见老祖宗对华灼的态度变化。华宜人缓缓走来,一双俏目笑对着华灼上下打量,道:“你可真有胆儿,敢拿苦月大师的名帖来压人,真不怕老祖宗秋后算账么?” 一边说她一边从袖里取出苦月大师的名帖,交到华灼的手上。想着是老祖宗放她离开荣昌堂的时候,把这张名帖一起交给她带回来了。 “原是不怕的,但姐姐这样一说,我倒是有些后怕,不如姐姐原轿来,原较回,这样老祖宗便也不气我了。”华灼玩笑道。华宜人看着她,她也看着华宜人,然后两个女孩儿同时笑了起来。 “灼妹妹,你救了我,以后我可就赖着你了,不
知道府上有没有空着的屋子,若没有,与丫头挤一挤也成,反正我是不走了。” 华灼笑道:“空屋子还真没有,不过也不能让姐姐和丫头们挤呀,今儿晚上就跟我睡,待明儿我派人通知道安伯父鹤闾堂兄来接你。” “你要去那里寻他们?这会儿恐怕我父兄已经不在京中了。” “什么?”
华宜人突然一句话,让华灼愕然。华道安父子为什么不在京中?难道他们没有去泰府? “这次咱们把老祖宗得罪得这么狠,他们哪肯还留在京里,从荣昌堂回来,我父兄肯定就离开了,不到后年春闱,是不会再回到京里的。”华宜人解释道。 “他们竟不带姐姐你一起走?”华灼觉得匪夷所思。华宜人微微一笑,道:“我若是走了,谁来帮你。” “帮我?” “难道灼妹妹你就不想知道这块凤佩的由来?”华宜人眼角儿一弯,“我巴巴地给你送来,总不会只是给你填件配饰。” 华灼一愣:“姐姐不是说不知这凤佩有什么用处吗?” “你若是不救我,我自然是不知的。”华宜人摆摆手,“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十五姑太太应该已经在府上了吧?灼妹妹,你不带我去见长辈吗?” 华灼眼神闪了闪,终于知道,原来当初华宜人把凤佩送过来,还是有所保留,当时她不说,却在这个时候说,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留了一手,另有所求,还是当时她就知道老祖宗要拿她镇宅,有意引起自己的注意,求一线生机。如果是前者,倒也罢了,若是后者,华宜人的心机就显得可怕了,她就怎么算到自己一定会帮她?虽然心中疑虑,但华宜人说的不错,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十五姑太太那里,接风宴还没有结束呢,当下便一笑,道:“姐姐还没有用过晚膳吧?今儿十五姑太太搬过来,正好一场接风宴同时给姑太太鹤姐姐接风了。” 说着,她便领着华宜人向正房走去。十五姑太太对华宜人的到来没有任何意外之色,只是向华灼道:“荣昌堂的人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华灼老老实实道华宜人行过礼后,与华灼一左一右在十五姑太太身边坐了下来,早有下人添了碗筷。十五姑太太已经吃的七分饱,这时已经在饮饭后茶,待她一盏茶吃的差不多,华灼鹤华宜人也吃的饱了。十五姑太太就让人撤了碗碟,摆了些茶点水果。 “姑太太可是还有话要与我说?” 按理说,这时候应该除了碗碟,然后各归各屋,但十五姑太太却又白了茶点水果,摆明是还有话要说,华灼看的明白,便主动开口相问。十五姑太太看看她,素来强势的神情这时候却突然有些赫然,倒似有些不好意思开口的意思,仿佛做了什么对不起华灼的事情一般,看的华灼心里一阵别扭,习惯了十五姑太太呼呼呵呵的样子,很真有些被吓到了。华宜人轻轻一笑,道:“姑太太,还是我来说吧。” 十五姑太太松了一口气,道:“这人啊,就是不能做亏心事,不然连说话都开不了口,我虽没做亏心事,但算计了你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娃儿,总觉得掉份儿,宜人,你就代我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跟八丫头说清楚,省的她这个心眼儿多的,老在那里疑神疑鬼,倒要把我一番好意,当成了歹意来猜忌。” 华灼让她说的脸上一红,知道自己那点琢磨没逃过十五姑太太的眼睛。
204章 凤佩之秘
“这话要从曾祖父那时说起……”华宜人沉吟了片刻,理了理头绪,才把事情从头说起,“当年曾祖父临终前,留下了一块凤佩,言明他日咱们家若在汝南过不下去,便带着凤佩投奔荣瑞堂的六老太爷……”
投奔荣瑞堂?华灼一愕,下意识地摸口凤佩所在位置,满眼疑惑,既然是投奔荣瑞堂,又为什么把凤佩给了她?
虽是疑惑,但她并未急于询问,而是静静地听华宜人继续讲下去。
“可是谁也不曾想到,六老太爷却仙逝得早,我们家在汝南的日子虽不好过,但这些年好歹也撑了下来,直到二十年前,十五姑太太突然带着六老太爷的印信和遗书到来,取走了凤佩,又时常接济咱们家,这才让我们家的日子渐渐过得富足,若不是前年我兄长闯了大祸,打残了汝南当地一个纨绔子弟,那家人非要我去那纨绔子弟做妾伺候他一辈子才肯放过我兄长,我爹爹与兄长自然不肯,便带着我投奔了十五姑太太。
“六哥是我的同母亲兄长,他自小聪颖,极受你曾祖父看重,时常把他带在身边,便是七哥跟在你曾祖父身边的时日,都不如六哥来得多,那时我还小,最爱跟在六哥后面跑,后来你曾祖父见我性情比寻常女子要烈一些,怕我会闯出祸来,便把我送到九里溪老宅,让生性温柔的七嫂子开导我。那块凤佩也是你曾祖父交给六哥,后来六哥又托给十七弟保管,只是可惜六哥他命短,临终时又始终记着你曾祖父的交待,怕他一死,凤佩的秘密再无人知晓,便把这事最后托给了我。我与六哥原就相厚,且也曾受过七嫂子的恩情,六哥是信得过我……”
十五姑太太这时突然插了一句,这话有点罗嗦,但意思还是表达得很清楚,怪不得华宜人的曾祖父留下这样的遗言,原来这凤佩本来就是六老太爷托给他们的。不过……六老太爷宁可把凤佩托给自己已经出嫁的妹妹,也不留给自己的儿女,显然是信不过自己的儿女了。
华宜人继续道:“原本姑太太收了凤佩,是打算传给我继续收藏下去……”说到这里,她略顿了顿,看了华灼一眼,“这凤佩原是你们的”
华灼沉默不语,当年曾老太爷是不是有这样的遗言,她不知道,但想来十五姑太太也不至于骗她,否则这块凤佩也不会回到她手上了。荣安堂这些年确实不行,若这凤佩真的有秘密,只怕还是招祸的根源,哪里还能平平安安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