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病,夜深了。我送你吧。”
回过头,看到立于高大的朱色木门外的卫青,一袭青衣,在这晚春淡蓝色的夜里,显得那样的苍凉孤寂。
两骑战马缓缓行走在这铺满青色石板的小巷中,钝浊的马蹄声,一下,一下,在湿润的空气里弥散。
“紫馥,你想过你以后的生活吗? 你,要这样一直下去到何时为止?”
何时为止?心忽然跳漏了半拍。何时为止。以前从没有想过我这样的生活,会在何时终结。真的是像史书上说的那样吗,三十岁之前,就在三十岁之前?
那么,我希望,我可以绚丽的生活。
那么,我希望,我可以,姹紫嫣红的开完一季的花。
一脸的笑意看着身旁的卫青,“我希望,是一生一世。”
“是啊,像你这样特别的女子,也不该为平凡的俗事所累。嫁人,生子,然后看着孩子一点一点长大,然后,慢慢变老,这些,也许都不值得你去做吧。”
卫青的话,轻的,像是呓语,却像一枚小小的鹅卵石,轻轻落入湖心,荡开一圈的涟漪。
我,真的不想吗?
只是,那个值得的人,离我,愈行愈远。
次年春,刘彻命大将军卫青,中将军公孙敖,左将军公孙贺,前将军赵信,右将军苏建,后将军李广,强弩将军李沮率十万余骑出定襄,重创匈奴单于主力,斩首数千。
同年夏,卫青再次率十余万骑于定襄出兵,直击匈奴王庭主力,这,也是我的第二次出征。
在大漠以南这片辽阔的草原上行军了三日,终于遭遇到了第一股前来阻击的匈奴军队。
当雄壮的马蹄踏响这沉寂的草原时,便看到远方浩荡的黑点飞速的朝我军奔来。
在卫青镇定的指挥下,我军早已摆开了严密的军阵。当对方的马匹奔入我方的射程范围,数万强弩齐发,根根利箭,如疾风般划破那蓝色的天空,然后,以优美的弧线,落入匈奴人的马队里。我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心静如水,耳际听不到战鼓声,听不到双方洪亮的呐喊声,只是默默的看着,看对方一匹又一匹的战马,在如雨的箭阵里,倒下,一匹,又一匹。我的右手,轻轻握着青龙剑柄,只是等着一声号令,只是等着一声冲锋的号令。
脑海里,依然浮现着宛若修罗地狱一样的场景。定襄和它周边的小镇,尸陈遍野,昔日繁华的商铺酒厮,早已化为一片灰烬。空气中弥散着腐臭的味道。只有定襄城外那一棵古树,那烧焦的躯干分出的树枝上依然顽固的冒着几抹淡淡的绿。
天空,有食肉的鹰在盘旋,发出声声凄厉的鸣叫。
这是匈奴人的报复,血腥的报复。
而我们能做的,也只能是同样的杀戮而已。
“将士们,此仇不报,不归长安。”卫青凛冽的呐喊在心底响起,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青龙剑柄。
草原强烈的阳光下,一个身影,一身黑色的盔甲,一匹黑色的战马,在骑兵的最前方,手握一把青色的宝剑,卓然而立。面上,挂着一抹淡然的笑。
再也不穿白色的战衣了,因为,只有黑,才永远不会显露那刺眼的血色。忽然有一点懂卫青了。
“将士们,冲啊。”
飘远的灵魂在这声命令下嗖的回到了躯壳里。绿光从剑鞘闪出,黑风带着我第一个杀入敌阵,于是,一场混乱的厮杀,就这样开始了。
一剑刺入心脏,一剑接一剑。所到之处,尸体横陈。眼前,早已一片血色。
我不知道,在已被鲜血沾染的脸上,一直挂着一抹淡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