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家凤尾胡同宅并没有保住，原因不过是孝宗皇帝无心一语。据宫中大太监戴权所言，五皇子去汤山和皇帝请罪时候，万岁爷还笑眯眯安抚了五皇子几句，要五皇子别放心上，历朝历代，若外戚本事太过强大，反而会叫皇家伤脑筋，像欧阳家中呆呆笨笨，时不时闹出个小笑话，也无伤大雅。

当时恰好几位尚书大人行宫与孝宗商议殿试事儿，众人见孝宗非但没有责备五皇子意思，反而低声安慰，忙陪送了许多好话。程子墨是当着孝宗面儿，几乎没把正德夸到天上去。孝宗乐不可支，没出两天，程子墨一个心腹因被御史弹劾事儿就不了了之。

这其实后话，只说几位大人才出行宫殿门，孝宗就没了好脸色，与戴权抱怨欧阳家不识好歹。简简单单“不识好歹”四个字，就像飞出去信鸽，一下子传进了百官耳中。欧阳家断乎没有不知道可能，等听了这，欧阳老太太彻底死了心，立即吆喝人拾行礼家当，拖着孱弱病躯，当天就让出了凤尾胡同这处宅院。

许还是怕丢人，欧阳家特赶了个黄昏时分悄悄搬走，据说当时狼狈仓皇模样，比戚家当年流放也体面不了多少。

欧阳老太太领着儿子孙女，三十来口人委委屈屈挤进了二老爷条子巷那处私宅。二老爷得宠小妾直接被老太太用三百两银子发卖给了牙行。二老爷连个“不”字都不敢有，任凭那小妾鬼哭狼嚎一路被牙行婆子拖拽出条子巷。

当日欧阳家大门口撒泼胡闹胖子当晚就抖着一身肥肉，好不得意向四邻炫耀，且高声扬言，谁家出起亲自，这宅院就双手奉上。一时间也惹来不少打听之人。

头一个便是佥都御史袁可立家，可惜一问价立即没了下文，这胖子好贪心，竟比欧阳家当年从戚家购买时翻了不止两倍。这种价格。就是买下一间落魄些王府也容易，凤尾胡同好园子多是，就说对门邢家，不知这处好几十倍，但价格却不可同日而语。

几家夫人都望而却步，唯独卢氏听了心里痒痒，再掂量掂量手里银子，也觉得不错。便找来岫烟来商议这事儿。

“戚夫人时候，咱们娘俩去瞧过，园子比这里只大不小，拾也是整整齐齐，有山有水，你又爱花爱树，戚家大少奶奶院子里就不少名品。我想着买下来算你陪嫁里。”卢氏早屏退了服侍丫鬟们，将自己小金库账本拿了出来：“我出个园子钱，将来怎么拾你自己做主。咱们家这些年没少积攒古董字画，到时候开了库房。东西随便你拣选。”

岫烟哈哈大笑：“妈不打算给福哥儿留着娶媳妇了？要是将来弟妹知道你这样偏心我，还不和你打起来？”

卢氏嗔道：“死丫头。你倒是打趣起我来了！究竟是给你买园子还是给我买园子！”

“哎呦，妈！我这八字连个撇都没有，难道你叫我一个人搬进那宅子做姑子去？”

卢氏赶忙冲地面“呸”了几句，“什么姑子不姑子，你今后少学贾家老太太似，好人家姑娘，谁没事就往什么尼姑庵。道士观里钻？”卢氏举起巴掌往岫烟身上招呼，虽然打起来不痛不痒，可岫烟却龇着一口小白牙。装出一副痛要命模样来讨同情。

果然，卢氏只拍了两下便不忍动手，她轻轻揽着女儿肩膀，话语惆怅：“你说，就凭咱们这长相，这脾气，怎么就没个好小伙子来咱们家提亲呢？倒是些歪瓜裂枣有事没事总往你眼前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