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不要去军训了。”
乔横林立刻竖起耳朵,睫毛耷拉着,从上眼白遮到黑乎乎的眼珠,他把好不容易叠好的棋子推翻了,“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吗?”
季鹤低着脖颈在柜台前翻找什么,“不能。”
乔横林又想问为什么了,但他很快自以为聪明地想到原因,军训的费用对他们来说是相当昂贵的,所以他点点头答应了。
乔横林只是惆怅:“那我不能给你接水洗脸了……你的剩饭也没有人给你吃了……你肯定抢不到上铺……他们的白菜炒得还没有我一半好吃……肯定还会有人像尤小勇一样笨,狠狠甩到你的手……这次偷不到澡堂钥匙了……就是偷到了,也没人给你搓泡泡了……”
他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声音时高时低,虽然没有关于请求的只言片语,但他既委屈又埋怨的样子,分明就是想去。
头几天乔横林还没那么着急,可后几天眼见就要到军训报道时间了,他忍不住围在季鹤的身边团团转,季鹤始终没热脸待他,乔横林就说些气话。
“你不在,我舒服得很,我可以一个人睡大床,想怎么翻怎么翻。”
“我肯定不会想你,我睡到下午才起床,浴室也不打扫,你回来就会看见地上湿哒哒的。”
“我超爱玩俄罗斯方块的,我会钻到被窝里玩通宵,玩到眼睛瞎掉。”
他越是这么说,季鹤越是无所谓的样子,总是冷冷地说些是吗、都可以、你开心就好。
临行的前一天晚上,乔横林洗干净躺在床上,双目失神地盯着天花板发呆,等季鹤弹完琴,擦上香香的护手霜,准备上床睡觉时,乔横林还是这么四仰八叉地平摊着,好似季鹤已经走了一样。
季鹤原本选择了冷处理,没责令乔横林让开,反而大方地将自己存在的空间缩小。
可乔横林实在过分,他有意继续压榨人,侧过身子将季鹤的腹部和胸口挤得压在墙面上,季鹤实在容忍不了他的行为。
季鹤艰难地翻了身,乔横林那张皱巴巴的小脸已经堆满了肆意流淌的眼泪,枕巾湿了一大半。
被发现以后他也不再假装强硬了,可可怜怜地吸鼻涕,“你有没有看天气预报,过两天会下雨,我怕打雷,你全都忘记了。”
“军训十天那么长,只比半个月少几天,每天晚上那么黑,你买的灯那么暗,我会怕黑,会被吓死。”
“我看店就不能做饭了,你这几天也没有买菜囤着,你是想把我饿死对不对?”
尽管伤心到脖子直抽抽,可这几段话他说得很流利,似乎在心里埋了很久,已经发芽结果了,不过果子是又酸又涩的。
乔横林哽咽了一阵,才把紧握的手掌摊开,里面放着小皮筋儿捆住的钱,码得整整齐齐的一个圆卷。
“这是我攒来给你买吹风机的钱,我现在不想给你买了,你拿钱给我报名吧。”
季鹤听着总感觉乔横林有耍赖皮的感觉,他在枕头上蹭了蹭脑袋,唇角开怀地勾了起来,“这么轻易就放弃给我买东西了,你的心可真不诚€€€€”
乔横林因这句语调拐弯的话涨红了脸,他犹豫了片刻,泪眼婆娑地把钱往前递了递。
“这次先用了……我、我很快又能攒出来的……”
“羊毛出在羊身上,”季鹤没拿他手里的钱,只是抓住乔横林的手指往身边儿拽了一寸,“你攒的钱还不是我给你的零花钱,我今天全剿了,也不给你报名,你又能怎么办?”
季鹤刻意咬重了字音,但他说的是实话,乔横林从头到尾、由内到外,那件东西不是季鹤挣钱买的,连他的头发丝都是季鹤打理的,他完完全全属于季鹤,更别提这一点小小的钱。
乔横林没办法反驳,忍着哭腔,翻身把后背怼给季鹤,咬住嘴唇,挤出两个字:“好吧。”
季鹤笑得腰肢打颤,他支起一只胳膊,在乔横林脸上摸了摸,像盐水洗过一般,季鹤又不想笑了,他感到乔横林是真的伤心。
这样想想,从乔横林第一次见到自己开始,他俩人就没有分开过,乔横林没有爸爸妈妈,所以小孩子才有的分离焦虑用在了自己身上。
季鹤搓揉指尖刮来的泪,敛了最后一丝笑,垂眼问乔横林:“你是想去军训,还是想跟我一起去军训?”
乔横林断断续续地回答:“军训又……苦又累、傻子、傻子才想去呜呜呜€€€€”
他觉得自己哭得厉害了,于是咬住被角,原本他是不敢咬的,但一想到反正爱干净的季鹤明天天亮就要离开了,他就肆无忌惮地下口了。
等到能忍得住了,乔横林才又慢吞吞地张口:“我就是、我就是想跟你一起去,我想跟你一块儿,我要照顾你季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