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雅南接过文件袋,却没有勇气去打开,路振声的话和这些东西无疑是沉重的枷锁,紧扣在她的肩上,她倏然就想起了宁蔷方才的话。
值得吗?
“宁薇会赔偿一笔钱,但是她不会出面,由医院直接用作减免治疗费,这样那孩子家也不用掏钱了,而且也没出事。”路振声的话简短有力,他已然做好了决定,只是告诉她一声罢了。
路雅南攥紧的指节森森发白,咬着牙反驳,“爸,你觉得宁薇出钱,就算是对这件事的交代了?孩子一家是不是还要表示感谢?”
“那你想要什么交代?”路振声厉声反问他,“我听说翰飞今天的手术就已经引来一群医闹了,要我说,你们俩都不省心!你又不是小孩子,现在医生这个行业一直处在社会舆论的风口浪尖上,治好十个病人没人管,只要治坏一个人,立刻就被那些家属、医闹和媒体无限放大,然后任由咱们被攻击也没有人管,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个能赔钱解决的,你还非要闹大不可吗?”
“我知道现在的舆论对我们不利,可是该道歉就应该道歉,该处理就应该处理。舆论虽有夸张,却也不是空穴来风。就好比宁薇,她这个是意外吗?她完全是没有责任心!她根本不配和其他医生归为一类!”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其实心里是发虚的,只能用指甲掐疼自己来保持镇定,同时默默地给自己打气。
“上一次我就说她要出事,你不信,现在出事了,你还要庇护她,她今天可以让四岁的孩子进icu,明天呢?是不是一定要死人了,才算事故?”
“那你倒说说,戴厅长怎么解决!也许戴厅长不会管这些小事,可是戴明亮总要管吧,一样的资格,一样的条件,人家就是不给你机会,你能怎么办?你的哥哥们,咱们全医院的医生,还要不要评职称?”路振声把这个沉重的问题丢了过去,简直就是一击即中。
孤立无援的路雅南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一边的路燕飞,她多么期盼他能起身,站到自己的身旁,然后对着路振声说,“二叔,我不在乎这个职称!如果职称一定要这样获得,那我宁可不要。”
然而,他没有。
不是路燕飞自私,也不是他没骨气,而是在他的观念里,他只是一个医生而已,他没必要去迎合谁,也没必要去反对谁,他或许是不屑通过什么后门获得职称,一切正大光明凭本事,但他也不愿意因为不关己的事而得罪人被打压。
又或许,在这件事上,他是赞同路振声的。
每个人的想法不同,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何况路振声和路燕飞的想法也不是完全没道理,只是路雅南不能接受,不能接受二哥和自己想法不一样。
人啊,大多数时候喜欢一个人,是因为你觉得对方也会喜欢你,不管现在喜欢与否,你总是可以去相信他终有一天会爱上你。甚至相信,他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他会认同你,他会鼓励你,他会站在你的身旁为你打气加油,尽管是在看不到的未来。
然而现实并非如此——
你爱着的那个人现在不爱你,以后也不会爱你。
你崇拜的那个人根本和你想法相悖,以后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你期盼的那个人永远不会站在你身后,以后也不会跋山涉水为你而来。
她倏然鼻头一酸,想来又觉得没什么可委屈的,一切本就是她的臆想罢了,她不应该奢望二哥站在自己的身后,因为这件事本就应该由她一个人来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