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五到底是个孩子,打听的消息有限,具体的情况还是晚上罗白宿回来后才知道。
当年于家一贫如洗,淑贞的爹身子又不算好,重活儿都做不得,更不要说像别人家的男人那样,时常上山打些猎物,拿到外头还能换些粮食,他还得靠自家女人养着,后来于大嫂生了淑贞,家里连口吃的都没有,淑贞她爹拿了一副猎弓出门去,说是去山里打猎,却再也没有回来过,村子里的人都以为他是进山的时候被野兽吃了,于大嫂也这么相信,眼睛都差点哭瞎了。
原本于大嫂也想跟着去的,只是看到才出生的淑贞小小的一个,成天饿得哇哇直叫,这才勉强支撑了起来,只是她一个妇道人家,家里又有个小的,又兼夷人时时过来作乱,日子越发难过,若不是今年碰上朝廷派了兵过来驻防,又鼓励开荒,只怕这娘儿俩早就撑不过去了。
山里的女人大多勤劳能干,于大嫂今年没日没夜地在地里干活,就连小淑贞也帮着在田地里拾草根什么的,好容易开了两亩荒地出来,打了几百斤粮食,觉得生活总算有个盼头的时候,淑贞的爹回来了,不仅他回来了,身边还带了个年轻的女人,那女人手里牵了个小姑娘,背上还背了个小婴儿。
原来当年淑贞的爹并没有进山,他是看家里负担太重,于大嫂又是生的个女儿,觉得日子没有盼头,便抛妻弃女一个人跑到桐县去了,一路上他又渴又饿,吃尽了苦头,几乎昏死在路边,幸得一个开茶棚的小老儿相救,给他饭吃,这才将身子养好了。
淑贞的爹养好身子以后,便顺理成章地就留在了那茶棚帮着做些粗活,砍柴烧水,招呼客人,什么都肯做,那小老儿家中无子,只有一个小娘子,还未曾婚嫁,淑贞的爹虽然生得不甚魁梧,但看着十分老实勤快,小老儿便生了招她入赘的心思。淑贞的爹也是穷怕了,何况他从村里跑出来,就是打着抛弃老家妻女的意思,那小老儿的闺女又有几分颜色,又惯会撒娇嘴甜哄男人,比之于大嫂不知道会讨男人喜欢多少倍,他心下十分喜欢,便瞒下了老家有了妻女的事实,跟小老儿的闺女成了亲,后来老两口过世,淑贞她爹便接手了茶棚,新讨的媳妇给他又生了一个女儿一个儿子,淑贞她爹更是将老家的妻女忘得一干二净,一心一意宠着后来的新媳妇和儿女。
只是他后来娶的媳妇,什么都好,就有一个毛病,喜欢赌钱,时常往那赌坊里去,头前家里老人在时还好些,后来两老过世了,无人拘着她,便越发没有顾忌,连家里的孩子都不顾了,淑贞她爹白天要顾铺子,又要照顾两个孩子,哪里忙得过来,有时候看她实在不像话,多说她两句,她便要死要活的,淑贞她爹想着她平日赌钱输的时候少,有时还能赢些钱回来,不赌钱的时候,倒也温柔体贴,更兼如今这茶棚的生意,也是因为岳父岳母才得到手的,他一个上门女婿,到底底气不足,也只得随她去,只叮嘱她,在外头赌钱的时候,长个心眼,多想想家里的孩子心里有分寸便行了。
只是这好赌的人,十赌九输,更有许多庄家每每设局,头前回回让你赢些小钱,引得你上瘾了,胃口也开了,才叫你输,那时人多半入了彀,赢了还想赢,输了又想把本钱赢回来,越赌越大,越输越多,最后输得一贫如洗的比比皆是。
那新媳妇便是如此,初时赢了不少,后来渐渐都输了出去,将两老留给自己压箱底的嫁妆也输了出去,嫁妆没了,便去拿铺子里的钱去赌,可是一个路边茶摊,每日里的进帐又有多少,还不够她在桌上玩两把的,她输红了眼,朝庄家借钱想回本,最后连吃饭的茶棚都抵押了出去不算,还欠了赌场不少银子。
那赌场的银子岂是好欠的,利息又重,还不出来,便要拿了她的一双儿女去抵,淑贞她爹没法子,想起老家来,又听说夷县新来的太爷十分体恤百姓,如今在夷县比外头还好讨生活,家家户户都打了粮,淑贞她爹便带了妻儿偷偷从桐县回来了。
新媳妇在桐县也是娇养着长大的,到了夷县这破落地方,本已是十分不乐意,又看于家仓里居然有一仓粮食,便怂恿男人将粮食卖了,搬到县里来,仍旧开着茶棚过日子。
于大嫂这么多年来,一直以为男人死了,带着女儿苦哈哈地熬日子,哪里知道自家男人不仅没死,在外头又讨了一门媳妇,连孩子都生了两个,真如大晴天的一道霹雳劈在头上。
这还不算,男人回来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要把她辛辛苦苦打的粮食卖了,顿时怒不可遏,气愤之下,跑到衙门擂鼓告状来的。
罗天都听得大开眼界,这个世上真是没有最渣,只有更渣啊。这要换了是她,这样的男人不揍死他才怪!
“那这案子你怎么判啊?”罗天都好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