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城墙是件大工程,要石头,要木头,要石灰,要铁器,要人手。{}夷县多山,满山都是石头和树,这些倒是不缺,但要把石头从山上运下来,要铁锹要斗车,要骡子拉车;伐树也要斧头,木头锯成木材,也要锯子刨子一类的工具。
夷县荒置这么多年,好点的铁器早被夷人摸走了,留下百姓自用的,都是些生锈了的不得用的笨家伙,县里也没有铁匠铺,就是有,也得要铁才能打出来,要铁还得去盐铁司申领。不说现下是年末,盐铁司的额度早用完了,就是有,也要先写了文书去申领,要巴旬府的长官同意,最后还要盐铁司的长官首肯,一级一级下来,就算再顺利,那也得好几个月大半年的时间,要等到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再者,人手也是个问题。现在整个夷县,重新登记了户籍的不过是那日罗白宿登记的五十八户人家,一共一百三十多人,除去老弱病残干不了重活的,剩下能用的法这七八十人罢了。
罗白宿当然不能指望这七八十人修出个万里长城出来,只能另想法子,在县城外头挖条深渠,以后布置些机关之类的,勉强算是一道防御工事,至于挖出来的土,正好运来垒墙,简是简陋了一些,但是以如今的条件,也只能这样了。
头两天来挖渠的人并不多,都是先前登记的那些人,从家里带了生锈的铁锹扁担一类的,罗家当初拉行李的骡子全拉出去拖板车。
罗白宿每天清早吃了早饭去工地上看着,方氏几个就在家里做饭。
夷县地处东南,比起华溪府或是上京的冬天要暖和多了,很少下雪,但是每天北风呼呼地吹,气候又潮湿,也不是多舒适。
方氏每天都要烧好几大锅粥,贴几百张饼子,虽然粥是稀得能照见人影,只少少地放了几粒米的米汤,饼子也多是菜饼,但是耐不住每天要准备的份量太大,饶是罗家买了不少米粮过来,准备充足,缸里的米面每天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减少,按这消耗的速度,不出正月就得吃完了,到时还得提早出去采买粮食。
罗天都之前收集了不少夷县的信息,但是真到了这儿,才知道这地方几乎等于全荒废了,什么都要重新来,也是忧愁得不行,可她也知道罗白宿并没有做错什么。她们一家就住在这县城里,不说为了全城的百姓,就是为了自家的性命安全,烽火台城墙防御工事都得建起来,罗白宿这已经是简了又简,省了又省,可是每天的开销仍是如流水一般。
这还是小事情,真到了明年开春,照罗白宿的意思,肯定是要垦荒的。这几天她跟着罗白宿到处转,外头的村寨没去看,就是夷县四周的田地,就有不少,只不过因为山多,都是零星一小块一小块的,不像北边连成片,但是地倒都是好地,就是引水难些,开春种些粮下来,到秋天,总归能收点粮食。
只是这开地,要粮种,要犁,还要牛,开了地要到秋天才能收获,这期间三个季度百姓要吃饭要穿衣,哪样算下来都要不少钱。再者,就算这些都撑过去了,城防的事也不能松懈,势必在秋收的时候,该建起来的也要建起来了,不然夷人一过来,什么都没有了,就是城防建好了,也得要人守,光是夷县这么些人,肯定不够,还得朝外头请人,请人就得发工钱。
一一算下来,真是什么都要钱。
虽说罗白宿前几天就写了文书,让程青送往巴旬府里去了,可是朝廷愿不愿意管这摊乱事还说不定,退一万步讲,就是朝廷愿意拨银子拨粮食下来,那也要不少时日才能安排下来,可是现在夷县这边却是等着米下锅的,过了年就得开工,一日都耽搁不得。
罗天都把帐算下来,只觉得满眼都是钱,心里直发愁。
“啊啊啊啊……”她把笔一扔,扑在桌上大叫。
“啊啊啊啊……”罗子衿便跟着她学,迈着肥肥的小短腿,“噌噌”几下跑到她身边,往她腿上一扑,眨巴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呲着一口小嫩牙一脸不识愁地冲着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