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红尘三部曲 彭建新 1160 字 3个月前

且见毛芋头还跟妓女上了床,骇然大惊:“我的个天老爷呀,我这个兄弟,连男人的家什都冇得了,真不晓得他是用么东西在弄噢!”

从此,穆勉之对他这个六兄弟,就刮目相看了:“命硬,是条汉子!”

弗郎兹把山口太郎迎进了领事馆,该客气的客气完了,该履行的手续也履行过了,弗郎兹问:“山口先生,今后,住在这地界的法兰西公民,就要请您多加照顾啦……”

山口太郎虽然是日本人,却因为“大日本帝国”在“建立大东亚共荣圈”的过程中所向披靡,所以把日本人喜欢讲客气的习惯给丢了,挂在他土豆脸上的,更多的是骄横和残忍,再说,法国维希政府虽然是盟友,但那是法国被德国盟友打败了之后才有的事,在日本人眼里,法国本质上还是个战败国,“领事先生,这里,从此归中国人自己管理,当然,这里也要成立维持会,当然,是分会,是汉口维持会的一个部分,您以后,恐怕要多跟他们打交道了……”

山口太郎嘴朝毛芋头努了努:“这位是毛先生,毛……堂先生……今后,这维持分会的具体事务,就是这位先生负责了……”

山口太郎介绍毛玉堂的时候,根本就记不起毛玉堂的大号。与这样的下属在一起,山口有一种满足感:谁说我丑?亚洲人里头,比我更丑的多着呢,看看,这不是例子吗?

其实,如果不是头上那些黄不拉呲的瘌痢疮疤和随风飞扬的灰唧唧的瘌痢壳,毛芋头脸相绝对比山口太郎端正得多。毛芋头的不幸,主要是从头顶开始的。此刻,毛芋头一脸的茫然,除了点头,他几乎没有什么别的表示。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毛芋头真心追求的。他的大哥怎么安排,他就怎么听。大哥安排他到这里来管事,他不得不来。毛芋头曾对他大哥穆勉之说过,老六我下头残了,虽然不碍事,但上头也一点看相都冇得,跟外国人打交道,有损颜面,是不是请五哥去要妥当些。哪知绰号孙猴子的五哥孙厚志一听,脑壳摇得像拨浪鼓:“算了,算了,兄弟,你未必还不晓得,我顶讨嫌跟外国人打交道的,一看到外国人,我脑壳都大了!你不同,兄弟你量大些,你去蛮好,蛮好!”

其实,穆勉之和毛芋头都晓得,尽管孙猴子的确不喜欢跟外国人打交道,但更多的是因为孙猴子恋家。自从他娶了杜月萱,杜月萱又给他生了个儿子,孙猴子对洪门山寨的事,就没有原先那么热心了。对大哥的吩咐,孙猴子还是忠心耿耿,但那些杀人越货伤天害理要人性命的事,他却尽量推脱,实在推不脱的,也是交由手下人去办。在孙猴子心里,自己早已是金盆洗手,往日的那些胡作非为,已经是历史了。对孙猴子的表现,穆勉之和毛芋头都清楚,看在少小时就在一起闯江湖的兄弟情分上,就没作什么计较。

“哦,噢,毛先生,那就请您多费心啦!”弗郎兹的一口汉语,说得字正腔圆,这也是巴黎派他来汉口的重要原因。

“我说哦,这位法……外国先生,客气话就不要多说了,还是办正事吧——这维持分会,是不是就在这附近找一处房子?”毛芋头本人虽然长相不雅,但对外国人,一向是瞧不起的。尤其是对租界里的外国人,充满了恨意:“这些黄头发蓝眼睛的外国杂种,跑到老子们汉口来,把老子们汉口的钱和好东西,都抢跑了,害得老子们这些做正经生意的,赚点钱不晓得有几难!”说良心话,毛芋头从来没做过一笔正经生意。除了强打恶要,就是走私鸦片,他在外国人面前生出来的爱国主义,内容极其有限,也就一个钱字而已。

“哦,这好办,这好办,先生,您看中了那处房子呢?”同所有法国男人一样,弗郎兹喜欢美酒美女清爽的环境,面对着毛芋头和山口太郎这样的恶劣环境,弗郎兹实在是提不起精神来。眼下也就是例行公事,他巴不得快些了事,离开眼前这几个怎么看怎么不舒服的亚洲人。

“就这条巷子那一头的那栋……”毛芋头眼睛和伸出去的手指头,指着不远处靠左边的那幢楼房。

毛芋头也就是随手一指而已。在他看来,这幢楼房虽然与其它楼房在一起,但有一个绿茸茸的园子同其它楼房隔开,显得有些鹤立鸡群的气派。

“噢,噢,这栋楼房?哦,这是我们一个买办的私产,能不能给点时间,让我同他商量商量……”

“哦?刚才你不是说,只要是这一带的房子都可得吗?么样眼睛都冇眨就变了呢?”听弗郎兹的口气有为难的意思,毛芋头心里很是反感。“这些洋鬼子,都是些说话当放屁的角色……”毛芋头心里一不舒服,脸就拉长了,差一点把闷在肚子里的话骂出来。好在他没把这差事很当回事,反正有洋苕日本人在跟前,是日本人的狗屁维持会,与老子鸡巴相干!武汉人称红薯为“苕”,称不聪明的人为“苕”。土豆与“苕”长法有些相似,传进本土比“苕”晚,故被称为“洋苕”。既然山口太郎在毛芋头眼里是颗土豆,自然也就是个大洋苕了。

“什么买办私产的?建立大东亚共荣圈期间,有什么私产的?就那楼房的干活!”

不知道怎么回事,山口太郎突

然发火了,他一发火,纯熟的汉语就变得夹生了。其实,是他心里有事。战争都打了快五年啦,看着好像占领了很多地方,实际上,没有一块被占领地是太平的。眼看着天皇圣战走下坡路,山口太郎心里烦,眼下就这点事,有什么值得罗嗦的呢。

“走,看看去!”

刘宗详还没有从车里下来,就发觉公馆门口似乎有点什么不对劲。

“这里不是空的吗?怎么门开着……”刘宗详嗫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