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潘说:“我那个连襟真是麻绳拴豆腐提不起来啊。跟你们说要不是当初我暗中护着,他早被送到精神病院去了。别说是松花小时候抱着我的腿不肯走,这要是在国外,含衮这样的心智不健全的人对孩子是没有监护权的。”老潘看了看我和师姐,又接着说,“他成天就这样神神道道,在我看要么是无意的神经病,要么是有意的蛊惑。你们都是大学里的人,宗教是宗教,迷信是迷信。佛是佛,李大师是李大师。他到底是咋样,松花是最清楚的。她也是成年人了,我尊重她的个人选择。”
“宝力高老师说他的呼麦技艺非常精湛,而且还能唱诵几百支满族神歌,我们这次中国非遗的世界巡演很可能让他有机会成为国家级的非遗传承人,这也是咱们这里的两大文化发现。”师姐说。
毫无疑问,师姐的有的放矢,让潘局长立刻就明白了含衮的价值。
中国官员对“政绩”永远那么敏感。
老潘答应劝劝小松花。
就在我们要出去的时候。
忽然门一开进来三个人。
谁这么嚣张,敢不敲门就闯进局长的办公室。
也不难想象,一定是比局长更大的某某长。
但我还真没意识到,进来的这个穿着蓝色卡帕半袖衫英气勃勃的人竟然是吉阳市的市长郗盛品。他一眼就看见了师姐,立刻伸出手来握手,师姐直摆手:“上次和你握手,差点让你甩脱臼了。我可不敢跟你握手了。”师姐接着笑说,“本来想从这屋出来就去你办公室拜见市长大人呢,正巧你亲自来了,省得我上楼了。介绍一下,这是我师弟,还得多谢谢你。”
我急忙走过去,连说谢谢。
“不用客气,对我来说是塞翁失马,否则我和你师姐还说不准什么时候重聚呢。想起在你们京华大学的那段时间,真是痛快。”
市长问师姐:“找老潘有何贵干?”
“哦,我这次是奔着地方曲艺来的。这位宝力高老师你认得吗?”师姐说。
“名字熟悉,宝力高是我们这里的呼麦大师,哦,幸会幸会。”说着和宝力高握了握手。
“我还想去你们那个什么高兴大舞台看看呢。”师姐说。
“有眼光,票倒是很紧。不过……”还没等市长说完,刘澎就说:“我们公司后天正好有预订,位置也不错。如果愿意……”
“那怎么好意思,我的朋友我来想办法。”市长说。
“本来这预订的位置是奖励表现出色的员工,幸好没一个表现出色的。”刘澎说。
“你这奖励规格够高的。少说也是他们小半年工资了。”大祝说。
“祝大哥得多支持,现在药厂的生意不好做。”刘澎说。
“你啥意思,让我多得几次病?再说你那药我也用不着,该硬的都硬着呢。”大祝说。
“行了行了。三句话就包不住了。肚子里是草是泥从你嗓子眼里就看见了。”老潘说。
临走时市长说我们离开前一定和他叙叙。
师姐说要在市政府的哥特式大堂里拍几张照片。
“这大堂设计得还有点意思。”师姐说。
“这还是我们市长出的最初草图呢。”老潘的秘书说。
“一猜就是他。他去欧洲考察还真不是纯粹公费旅游购物的。”师姐说。
宝力高忽然走向太湖石后面的沙发,那里面坐着一个穿着相当泼辣省布的女人。
那樱桃红的衣服就好像随便的几条绷带缠身上一样。
“松花你怎么也在这?正要找你呢。”
“咦,大叔。找我?什么事?小白好不好?”她摘下巨大的红边墨镜。
“先别提她了。你爸想见你。前些天见到你没有?不知怎么的,反正满脸青一块紫一块。”
小松花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低声说:“我们早就恩断义绝了。他只要不来烦我,就能寿比南山。否则我可保不齐高兴大舞台的打手们会手下留情。”
“就见一次吧。他也没多少时间了。”
“什么?他……病了?”小松花脸上有了一丝惶恐。
“没有。只是他说……”
“咳。那就算了。装神弄鬼地诓我过去,不是让我吃死孩子的天灵盖,就是泼我一脑袋狗血。我可受够他了。他啥时候要咽气,您通知我一声吧。”她说。
宝力高还要继续说,忽然浑身好像冻结了。
对面一个扎着斑马纹领带、拎着澳洲黄金鳄皮包的男人也突然定住了。
小松花立刻站了起来,想把宝力高扳转过去,不让两个人四目相接。
但哪里扳得动。
这可让我看见蒙古汉子的凶猛,宝力高冲了过去,那个男人似乎还要伸手推挡,却被宝力高一手揪住那条昂贵的阿玛尼领带。
我和师姐,还有旁边的工作人员急忙上去隔断。
两个人如同被裹了淀粉的两个丸子远远地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