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之后,耀然就一直对韩潜保持警觉。利用自己在棋院的关系,再利用陈氏家族渗透在官场的影响,很快知道了韩潜在做什么。
“鉴于韩潜没有再对我出手,我和他井水不犯河水。小昭,你还记得我们在水木道场一起过的那段日子吗?每天你都陪我对局,一直在我身边。我本来想我们可以一直这么过下去,直到你在职业棋坛站稳脚跟。你会一直陪我下棋,我们一起度过漫长的时光。我是个自私的人……”耀然自嘲的笑笑:“只要我还能下棋,只要你在我身边,只要不涉及我的切身利益,韩潜和他的信徒怎么样,棋坛怎么样,我都无所谓。你也刚刚从下假棋的历史中恢复过来,因此我更希望我们不要和他扯上任何联系。三国战的时候,我有意屏蔽了你与道场外的联系,可是你还是再见到了韩潜。”
“我早该料到你性格冲动。你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又纯粹,这么多年来最容不得的,恐怕还是做了韩潜第一个幽灵棋手的事。你选择签约盛世,我直觉隐约就猜到了你想做什么。我知道光凭你去和韩潜斗,简直是以卵击石。但是我又觉得,应该尊重你的选择。所以我没留你。”耀然侧过脸去:“我只是等你。韩潜扩张得很过火,的确威胁到了水木道场但是我本来不想现在出手——可是你在被韩潜逼着三个月都没有一场像样对局的时候,竟然没想到找我帮忙。”
我小声倔强道,事情还没到必须要你帮忙的地步。
耀然没说什么,只是安静的帮我剥一只鸡蛋。他从小话就不多,想什么都闷在心里,突然说了这么多,剩下的全是沉默。于是一时间谁也没说话,最后张哲宇不耐烦了:“真是看着你们蛋痛,说了半天都没说到重点。哪对情侣说话是你们这样的,真是……算了让我来长话短说吧!”
张哲宇拿起报纸放我鼻子底下:“媒体是BOSS联系的,单是BOSS买的。韩潜这么打压人,陈九段终于看不下去了。”
我很错愕:“他打压我了?”
张哲宇瞟一眼耀然,很是不屑:“你们雅门是怎么教的,好好一个孩子给教傻了。”然后他指着报纸上大篇大篇的新闻,表情颇为不屑:“初段棋手三国战全胜,聚渊赛从一轮走到四轮,从七段挑到九段——就连我这种围棋外行都不信。你说,这些东西怎么不见媒体报道?纸媒提到你就只有和他(拿筷子指耀然)的八卦满天飞。很明显有人在暗中压制,低调处理了。这点在娱乐圈里叫冷藏,把炒娱乐圈的精神拿到围棋上来了,韩潜还是第一个。真是的,被人卖了都帮人家数钱。”
张哲宇开始叙述他所知道的事情,耀然没有反对,只是安静的聆听。
事情已经酝酿很久了。棋如其人,耀然本来就工于计算:早在我和韩潜对局那天,耀然已经和棋院相对清廉的领导以及政府官员取得了深入的联系(难怪那天没来看我对局),曝光之后抓捕行动立刻进行。一面是陈氏家族强大的背景做铺垫,一面又证据确凿,举报属实,加上大规模舆论造势,名利双收,又利用棋院内部派系纷争,顺从某些亟待上位的掌权者的心理,自然有人乐而为之。昨天耀然之所以不让我回盛世,是因为抓捕行动已经开始了。我如果回去会立马回等着被调查。
“而你之所以不在曝光之列——”他拿筷子头指我:“是因为两点。一,大部分报道是我写的。二,BOSS与韩潜做了交易。”
我紧张的看耀然:“什么交易?”
“哦,这个。昨天上午你还在跟林染下棋的时候,我去跟他小小的谈判了一会儿。”耀然有些懒散的用手支着下颌,轻描淡写道:“主要是告诉他今天会发生什么事情,让他能提前做个选择。韩潜的证据很多都在我手上,而我只给了媒体不包括你在内的三分之二——买假棋,非法手段打压竞争对手,大规模雇佣幽灵棋手等等。如果他执意要曝光你,那么我会曝光剩下三分之一,保证他法庭上会过的更加愉快。至于他们盛世内部怎么统一口径,就是韩潜的事情了,我只要结果。”
我仔细的把报道都看了一遍。韩潜涉黑的行为比我想象中的要多,而且多得多。买棋,买裁判,贿赂地方棋院乃至中国棋院的个别领导以限制对手参赛资格。黑社会性质的强迫加入幽灵棋手行列,对手下棋手进行精神洗脑,非法资金通过盛世围棋洗白……韩潜曾摸着我的头说,小东西,你只用乖乖下棋,这些东西不用你管。
我以为自己已经站在盛世违法涉黑的中心,现在才发现自己只是在最边缘的地带。韩潜说的没错,至始至终我都只是帮他下棋而已。他没有给我看更多的东西。
报道里提到韩潜的幽灵棋手,用了一个名字,李明。他是韩潜的御用幽灵棋手,所有的对局都是这个人下的。我指着报道问耀然,李明是谁?
耀然想了想:“一个总是坐轮椅上的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