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开心地整张脸都扁了扁, 两颊也染了淡淡的玫瑰红。唔,真是讨厌死了。方才他那般,和她想象中的亲吻完全不一样。
她一直以为亲吻就是两个人将嘴对碰在一起, 然后先是轻轻地磨蹭双唇, 再是用力地咬上几口,最后再嘬几下, 此番便颇能显示二人的情深义重来。
而她白日的时候因为太过激动, 就跳过了磨蹭的阶段, 直接咬了上去。听得他不停地吸气,她还以为他是快乐的叹息呢!
虽然那个时候她亲完觉得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感觉, 但是……但是也比方才那样好啊!
他方才的样子太过霸道, 和平日里的温润儒雅完全相反,甚至还很有侵略性地将舌头探进了她的樱桃小嘴里。令她觉得口中颇有些热糊糊湿漉漉的感觉,搅得舌根都疼。
这场亲吻不是她主导的, 也不知他什么时候会停下来。这种陌生又被人强迫的感觉真是太过……太过的亲密了, 以至于有些令她萌生出一种心理壁垒被打破的恐惧感。
而且她都躲了, 他还一直不容拒绝般地追上来吻她,她缩着身子躺倒在床上了, 他竟然直接将她按在床榻上接着吻。那样激烈的交缠, 仿佛要将她吃了一般。
真是……真是太可怕了。
于是这会子他这样坏笑着逗她,她瞬间有些恼了起来, 真是的!前头还那么好,那么好地将她从雁回手里救出来,温柔地哄她, 喂她吃粥,怎么听她说了心悦之后,这人就变了呢。
真讨厌!讨厌死了!
她的眉毛都要拧成疙瘩了,不想看他那张春风得意的笑脸,于是扁扁嘴直接将头埋到了被子里。
他被她有趣的反应逗得莞尔,“你这样,会不会闷出病来?”
说着将她头上的凉被轻轻撩开。
“哼”她冷哼一声,懒得和他扯皮,直接背过身子不理他了。
嗬,脾气好大呀,他心底暗笑,更是逗弄心起,虚支起身“那我还是去外头睡罢”
刚要动身呢,胳膊就被一直细软的手给拉住了“不准!”
但她香香软软的身子竟然还是没有转过来。
哎,怎么这么别扭呢?他憋红了脸才没笑出声来,干脆在她旁边平躺下来,一只手伸过去好让她拉着,“以后不这般亲你便是。”
“唔”身旁传来她闷闷的声音,这才微微将身子翻了一点过来,看不到脸,只能看到她白嫩纤细的脖颈,和耳后一小片肌肤。“以后都在这睡。”
都和她一起。
“好。”他扬唇笑,已经很晚了,他不忍心她这般疲累,便叮嘱道,“快睡吧”
说着也打算阖上眼。
不料耳畔却又传来她的声音“雁回什么时候提审?”
“嗯?”他闭着眼,神色淡淡,有些意外“明日”
毕竟已经确定凶手了。
“我要去听。”她又道,声音不再像撒娇,反而很是笃定。“你一定要带我去”
原本她和这个案子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最后甚至是因为她此案才得以破解。而且陆骏还未被彻底释放呢,她还是有些不放心自己的朋友。
又要去?他闭着眼睛微微皱起浓墨般的眉毛。她的伤还未好,不适合这样乱跑。
“这次我一定不会给你添乱”她用很认真的语气补充道。
这么有决心?但两个人关心的点好像不是同一个罢。
沐钦泽沉默了一阵,才开口道“好,要去就快睡。”
……
翌日,二人一番打扮后,又是来到了衙门。
昭娇此番是不再打扮成小厮了,甚至还带了一顶纱笠子,遮住自己尚未完全恢复的脸,和受伤的前额,很是安分地坐在沐钦泽身边。一副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
安分地她的夫君都有些担心她了,“怎么了?”
他拿手在她面前晃晃。
她只是摇摇头没有说话。
雁回真是个好犯人,若是所有的犯人都能像他这般就好了。
他带着镣铐跪在堂下,依旧是那般媚态横生的模样,但何知府问他的话他却全招了,仔仔细细的,连一些细节都说的很是详尽。
譬如是如何女扮男装的,又是如何将叶茴和浮秋一个一个杀死的,还有他曾经在陆骏和昭娇私会后是如何跟踪昭娇的。
说到兴头之时他甚至还扭着身子惟妙惟肖地表演起当时的情景来。情绪激昂,举止疯癫。活脱脱一个疯子。
沐钦泽回头,透过纱帐见昭娇微微蹙着眉毛,忍不住低声问她“可是吓着了?我们不听了?”
她却摇了摇头。
其实她此番前来倒是有自己的一番打算的。
其一呢,她是有些放心不下陆骏,都说送佛到西天,她这么个朋友,在最后定然是要出现的。其二呢就是她昨日被绑之后,一番交谈下来突然就又对雁回这个人起了很深的好奇心。
她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因为什么
样的情感,而做出那么多残忍的事来。
好在,听完雁回前头的一番话后她也算是稍稍明白了他和陆骏的旧事。
原来陆骏的父亲是安和县有名的盐商,一共有九房妻妾,陆骏是这个大家族中极其不起眼的六房小儿。
雁回则是陆骏家雇来的武夫的孩子。
他们二人小时候就相识了,一个男生女相招人耻笑,一个冷面冷心不受待见。两个被孤立的人,机缘巧合下竟然惺惺相惜拥有了很是深厚的交情。
要说他们是朋友,是知己,不如说是一种能够彼此给予对方依靠的,相依为命的存在。因着如此这般,接着十几年下来,雁回更是对陆骏产生了不一般的爱慕情愫。
在陆家老爷过世之后,陆骏在那偌大的家族中更是受尽排挤。原本他的母亲还仗着年轻可以在老爷身上为陆骏讨得一些好处,但老爷死后,直接被其他几房挤兑得不成样子。
于是陆骏干脆带着雁回出走到延川谋求生计,二人赁了一间简陋的房子便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为了未来共同打拼,本以为就此可以过上风平浪静循规蹈矩的生活。不想雁回可以依靠他的武艺出去卖艺养活自己,而陆骏却因为自小养成的矜娇性子,和不擅于人沟通的天性,难以寻求谋生。
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二人只能依靠雁回辛苦卖艺来的银两度日。
陆骏自然是不愿这样,于是他为了谋事便不得不挺身进入很多风月场所,终日难以着家。
久而久之竟然令雁回误会陆骏流连于烟花之地而冷落自己。
面对多年来唯一深深依赖的人逐渐远去这个事实,雁回原本对陆骏多年来养成的有些畸形的占有欲更是无处安放。于是他便对觊觎过陆骏的女子都产生了深深的嫉恨之心,这才发生了后来的一系列事情。
……
……
昭娇知道真相之后不免有些唏嘘,未料到陆骏和雁回竟然有这样的前缘往事。也未料到雁回和陆骏也都是这般的命苦之人。
她还终于知道了一件事情,原来那日在大街上跟踪她的人,就是这个雁回。
原来那日她和陆骏在酒楼相约之后,陆骏回去就同雁回说了此事,于是雁回才知晓了她诓骗陆骏的那些话。什么她是定远候府古总管的女儿啊,她叫古覃熙啊之类的云云。
之后知道到她又与陆骏在来财客栈相约,更是对她直接起了杀心。于是雁回就偷偷跟踪昭娇想要肆机将她了解,还好沐钦泽有给昭娇安排了一个暗卫,雁回才暂时没有得手。
一直到那日他们吵架,昭娇抱着陆骏的胡琴跑出侯府,赶走了暗卫,才正好就遇上了正在为陆骏四处奔走的雁回。
不过这都是后话。
她这厢脑内正捋着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微微皱着眉头一副很是认真的模样。
沐钦泽却没想到这小姑娘这么顽固,整天小脑袋瓜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有些担心地伸出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嘱咐道“若是不想听,就同我说”
“嗯”她点点头。
……
“你交代的都很清楚,看来你已知罪了”此时何知府捋了捋胡子,似乎对雁回这样的犯人颇为满意,虽然他作恶多端,但是审问起来至少比陆骏那种有些言语沟通障碍的人好上千万倍,
于是他最后很有兴致地问道“我有一个案外的问题想要问你,不知你可否愿意相告。”
“尽管问吧,我要死了,保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魅惑一笑,唇红齿白,妖艳的和罂粟花一般。
李师爷暗中揉了揉鼻梁,扶额暗道,这最近来衙门的都是一群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你说你是安和县,陆老爷家里武夫的儿子,那为何你会起这么个名字?”何知府问。
显然雁回这般文雅富有诗意的名字,并不是这样身份的人家会取得的。
只听雁回又是尖声一笑“我本叫徐冬,我娘她生完我身子就坏了,我又是个人见人骂的假阉货。我爹不待见我们,日日和县上的寡妇们在外苟合,一年到头也不沾家。呵呵,我娘那傻子就求了县里的教书先生给我改名雁回。她说改了这名字就能让我爹时常回来看上我们娘俩一眼,结果到她死我爹也没回,你说她傻不傻?”
雁回雁回,大雁南回。有归的含义。
他说着这么难过的事,笑得却是那么开心。就连一旁的衙役都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也是巧,我原以为只有我爹那人才会这般,想不到来到你们延川城里,遇见的帝姬也是,把我陆郎的魂儿都勾了去……”
“住嘴!”李师爷在堂上一声暴喝“问你话你就好好答,竟敢污蔑帝姬名讳!信不信我将你的嘴巴缝上!”
“陆郎,你说是不是啊”他却仿佛李师爷压根不存在一般,只是妖娆地朝陆骏抛去一个似引诱似嘲讽的眼神。
陆骏跪在一边,低着头没有说话,看也没有看他一眼。仿佛这里的一切都隔绝开来了一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