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男子皆薄幸。
是有这么一句古话来着罢。昭娇想。
此时她正坐在来财客栈一间隔音尚好的客房内的贵妃椅上。刚刚陆骏已经一曲胡琴终了,她却还沉浸在琴音中,低头仿佛思索着什么。
陆骏果然非同凡响,年纪轻轻的,一双手上满满都是练琴留下的茧子。那一曲《衷情》下来,马尾摩擦丝弦的声音那样悠长。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又是深沉又是凄婉。生生让昭娇联想起那些可怜的深闺怨妇。
“小姐?”陆骏忍不住唤她。不过他其实也习惯了,他琴风总是如此悲凉而又萧索,听他拉琴的人常常都会被唤起悲苦的回忆,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喔喔”昭娇回过神来,脱口而出道“你爹纳了几房小妾?”
话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在想什么呢!怎么能问出这等问题。她心下一慌,连忙道“没有没有,刚刚那句你就当没听……”
“九房。”不想陆骏却是低头用松香温柔地摩挲着琴弓,云淡风轻地答。
九房?昭娇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回答了,更是被那个数目惊得瞪大了眼睛。
“那那那,那你是……”原谅她的八卦罢!
“我是六房之子”他依旧神色淡淡,毫无喜怒。
“呃,这”她不由得想到了昨夜来到府上的那位知府老爷来,只是一个知府罢了就有五房妻妾,于是更好奇道“你家一定很是殷实罢。”
想想也是,只有家境尚好的子弟才会能够有条件和机会学习琴棋书画一类的风雅之趣,再说若是贫苦人家,哪儿能养的出这般肤白嫩肉的后生郎来。
可是,可是为何初遇的时候,他那样落魄呢?甚至还因为十两银子就被人当街追打。昭娇眼神有些迷惑起来。
“家父从商,在安和县还算是大户人家”他抬头看她,眸中亦是平静无波。
“那,那你那天怎会……”
怎么会欠人银子以至被债主当街暴打呢?
闻言,陆骏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脸色微微有些晦暗下来,复又低头道“我从家中离开已经二月有余。”
看样子是私自离家了,估计也是家中发生了什么事。
昭娇见他那样,没有再问。看他眼下穿着最最普通的青灰色粗布长衫,身上那股子柔美优雅的气质却丝毫不因敝衣而蒙尘。忍不住心头泛上怜惜。
“你可找到了营生的行当?”
“……”陆骏声音低平“并无”
拉的这么好都找不到?昭娇大惊“为何?”
他轻叹一口气道“他们说,我的琴音太过悲凉,不适合。”
说来也是,那些乐坊勾栏的,往往都是需要一些喜庆祥和的音乐来为自己招揽生意,图个吉利。陆骏这琴风如此悲凉凄婉的,一上去客人全都默默垂泪,那肯定不是那些老板们会喜闻乐见的场景。说不定还会因此唱衰店铺的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