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和平饭店相见后, 陆淮将叶楚送回叶公馆,两人便没有再见。
学堂的假期也已经结束, 信礼中学开了学。这几日, 叶楚回了学校,见见朋友, 又拿了新课本。
学堂的生活同先前差不多, 只是来了一个新的代课老师。
叶楚在认真地过自己的生活,她并不知道, 有时候会有一个人在看她。
这天,罂粟照旧出了门。
她来到上海的日子里, 一直没有接到上面的命令。
不像在北平那时, 现在, 罂粟能自由支配的时间很多。
她又一次到了信礼中学门口,汽车停下来。
罂粟的目光有些冷,沉默地望着学堂的方向。
一段时间后, 贺洵从学堂中走出。
罂粟眯了一下眼睛,她知道他是信礼中学的校董。
但让罂粟更关心的是, 贺洵和叶楚的关系不错。
她先前一直在北平,不曾对贺洵做过全方面的调查。
所有和贺洵相关的事情,都是江先生告诉罂粟的。
既然她会在上海留很长时间, 就有机会去观察一下贺洵。
贺洵的车子离开了。
罂粟还在信礼中学门口等着。她晓得马上就要放学了,过一会儿叶楚就会出来。
罂粟并没有离开,既然今日她来了这里,就再多待一会儿罢。
这时, 一个女学生走了出来,她气质清冷,即便在人群中,也能一眼就看见她。
罂粟的嘴角浮起极浅的笑意,是叶楚。
罂粟的车停在学校不远处,那个角落有些喧闹,来来往往的人很多。
汽车停在那里,不会被叶楚发现。况且,罂粟做了易容,她的样貌看上去极为普通。
罂粟的视线一直落在叶楚身上。
叶楚走出校门,上了叶公馆的车,汽车驶离。
罂粟停顿了片刻,将手放在方向盘上,发动了汽车。
她仍想去看看叶楚会做些什么。
叶公馆的车在前面行驶,罂粟的车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两辆车中间隔着一段距离,罂粟既能跟牢车辆,又不会让人发觉。
过了一会儿,叶公馆的车停了下来。罂粟抬眼看去,那是一家咖啡馆。
叶楚下了车,罂粟等了一会儿,也抬脚走了进去。
门被关上,阻隔了外头冰冷的空气。
咖啡店里的布置十分雅致,店里漫着香醇的气息。
罂粟扫了一眼,咖啡馆里人不多,静谧极了。
罂粟发觉叶楚已经落座。虽然她背对着自己,但罂粟仍能认出她的身形。
莫非叶楚在等什么人?
罂粟没有再想,她压低了帽檐,缓缓走了过去,在叶楚的不远处落座。
一个侍应生走上前,低声问:“小姐,您需要点什么?”
罂粟声音沉静:“一杯咖啡。”
侍应生离去,周围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
这时,罂粟身后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罂粟极为敏锐,立即就察觉到了。
但罂粟仍垂着眼,恍若未觉。
一个女人经过罂粟身侧,往前走去。
待她走了一段距离,罂粟这才抬起头,看了过去。
那个女人身形纤瘦,姿态极好。不知怎的,罂粟觉得这个女人有些熟悉。
同时,她的心里隐隐有着一种感觉。
她一定认识这个女人。
罂粟发觉这人往叶楚的方向走去,似乎叶楚等待的人就是她。
这种感觉越发强烈了起来。
罂粟定定地看着,目光不曾移开。
待到那个女人落座,她抬起头来,罂粟看清了她的面容。
她面容姣好,笑意温柔。
罂粟微微一怔,随即眼里漫上了湿意。
是苏兰,她的母亲。
这时,侍应生走上来,把咖啡放下:“小姐,您的咖啡。”
罂粟垂下眼,遮掩了情绪。
但她的眼底带着一丝沉痛,手微微攥紧。
她被拐走的时候年龄不大,但是她还记得苏兰的面容。
母亲待她极好,那时她走丢了,母亲一定很伤心罢。事情过了那样久,母亲一定认为她已经死了。
罂粟不是没想过回到叶家,她被戴长官救下后,找到一个机会,准备离开宅子。
她自以为可以逃离戴长官的掌控,其实这只是戴长官设的一个局。
一个磨练她、打压她性情的局。
从此以后,罂粟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特工,那些关于叶家的记忆都被她隐在了心底。
罂粟完成了一次次任务,性情越来越冷静,手上也沾染了人命。
心境更是与从前大不相同,她不再是那个天真的叶家大小姐。
即便她回叶家,母亲估计也认
不出她了。
罂粟目光沉沉,她是一个特工,注定不能与旁人有过多牵扯。
她的身份那么危险,若是旁人知道叶家与她有关,那么她对叶家来说,就是一个负累。
就让她们认为自己已经死了。
这是最好的选择。
罂粟再抬起眼时,那些骤然涌起的沉痛,尽数敛了下去。
她的神色极为平静,仿若冬日最冰凉的湖水,不会再起一丝波澜。
四下寂静,而罂粟的气息更加静谧万分。
罂粟往叶楚她们的方向看了过去。
光线落在苏兰身上,苏兰的笑容极其温柔。
此时苏兰正笑着和叶楚说些什么话,气氛看上去极好。
罂粟的目光凝在那里。
虽然罂粟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但她也能感受到那份温馨。
罂粟眼底漫上了笑意,目光也柔和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