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澈姐姐,快进来坐。”瞿美景小蝴蝶似的扇着翅膀搅散一团迷之肃穆飞扑过来,并着景良辰七手八脚地接过他俩手中拜码头的老四样礼盒,仿佛阅兵仪式的庄重氛围终于随着青年人的活力音容放松开来。
“外公、外婆……这是我舅舅和舅妈,我妈……”景澄一一给她介绍,倪澈也礼貌地一一给长辈问好,只是对上有过一面之缘的景孝政中将坚毅中略带微笑的眼神时,当初医院门口那尴尬的一幕不适时地飞速回放,让她突然就走了神。
舅妈瞿宝芝的热情拿捏得恰到好处,面上的表情是居高临下的周到客气,她心目中外甥的良配就该是滕青那种大方得体家世清白的女孩,崇家这个不清不楚的显然不太合她眼缘。
景澄的预防针打得也非常及时,轮到景孝珍,果然只有淡淡地一颔首,搁所有准媳妇身上这个态度都会被解释为‘她不满意我’。颔首过后,伯母大人便自顾自地继续将目光落回到手中的一本学术杂志上,仿佛周遭的一切跟她再没什么关系。
“姑娘,过来坐,我老太太多少年没见过长得这么惹人疼的女孩儿了。”景老夫人伸出双手把倪澈拉到自己身边,嘴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瞿美景不满地插言,“奶奶,我可天天在您跟前儿晃荡呢,这么说您的良心不会痛吗?”说着话她也蹭到了老太太身边,这下老人家左拥右抱的笑得更是开怀,“你不是惹人疼,你是惹人嫌!”
大家正各自欢聊,厨房里也热热闹闹地备着午饭,景孝珍突然抬起头看向倪澈,眼神既不是审视也不是逢迎,“倪医生,你跟我来一下。”
“好。”倪澈站起身,冲景澄睁大了眼睛,瞳孔里挂着一双大大的问号,显然谁都猜不到局长夫人正打算卖什么药。
倪澈随着景孝珍绕过客厅转到后面的书房,一路上她的脑细胞被各种猜想碰撞得战火纷飞,通常这种情形她会是想跟自己谈些什么?
要么就是找个没人的地方拉下脸来警告她,我不喜欢你,坚决不能接受你跟我儿子在一起,请你知趣离开,有多远滚多远!情况再好一些大概还会让她开个价之类的。嗯,这是棒打鸳鸯版。
再有呢,就是转去取来自己的多年私藏,比如一只龙凤镯子或者翡翠玉戒,慈祥地帮她戴上,喏,这是我们家的传家宝,当年我嫁给景澄爸爸的时候我的婆婆亲手给我戴上的,现在传给你了,希望你今后能做个贤良淑德的好媳妇,为程家开枝散叶,相夫教子!嗯,这是利诱套牢版。
倪澈打了个激灵,被自己脑补出的有限可能惊出一身无限冷汗,亦步亦趋地跟在景孝珍身后进了书房。
“我看过你在《现代临床医学》上发的那篇‘关于心脏手术的麻醉药剂选择与术后康复影响’的文章,有几个问题想跟你交流一下。”
景孝珍从书架上抽出那本杂志,准确地翻到那一页,又从旁找出几篇她自己手写记录的详细病志,将其中一篇递到倪澈面前,“你帮我看下,这个病人术后出现的心律失常是不是跟手术过程中使用的舒芬太尼剂量有关?”
“啊?”倪澈尚未从惊魂不定的狗血剧情中苏醒,带着几分难以言表的迷茫从对方手中接过病志,“哦。”残酷的现实居然可以如此无情,景澄说什么来着,见家长比面试哈佛医学院还紧张吗,请问现在和专业面试有什么本质区别吗?
瞿美景趴在书房门口偷听了半天,灌了两耳朵的莫名其妙,终于坚持不住掂着脚大猫似的夹着尾巴逃窜回客厅,啪叽将自己跩在沙发里,迎着众人尤其是景澄的期盼目光,用生无可恋的语气汇报到,“什么太尼,什么受体,什么换气抑制……我的妈呀,难道婆媳之间的话题不应该是老公的内裤究竟应该机洗还是手洗,早餐是准备面包牛奶还是鸡蛋豆浆,将来打算生几个小孩之类的日常鸡毛吗?为什么她俩在家庭聚会上讨论开刀,难道是里面有什么暗喻是我没听懂的?”
十分钟过去……二十分钟……半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