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手术,倪澈故意拖沓着换衣服洗手,等一干人都走光了,才最后出了手术区。
显然昨天内内那一句石破天惊的临终遗言已经毫无悬念地入选了本院近期十大热议话题,大家又不好意思当着她的面儿讨论,只好由她善解人意地离人家远点儿,予人充分的八卦空间。
倪澈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沿着连廊慢悠悠地往食堂走,忽地一条手臂挂上了她的肩膀,朱晖那张喜庆的脸从身后探过来,“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心情受影响了?”
“没,只是别人都在猜,就我一个人知道真相,跟他们聊不到一块儿去而已。”
朱晖见她还开得起玩笑,心知这事儿不算大,就接着说,“你家童潜,一上午跑来麻醉科的门口晃荡好几次了,这颗软软的少男心你可悠着点儿虐,啧啧,含苞待放霜雪催啊——”
倪澈哂然,掏出手机拨了通电话给童潜,“找我有事儿?”
那边一阵沉默,倪澈以为是楼里信号不好,移动脚步换了个位置,却又明明听得见对方深沉的呼吸,“童潜?”
“呃,我,你,你现在住院楼吗?”伶牙俐齿的一孩子居然结巴上了。
“我在。”
“那你看窗外。”
窗外?倪澈朝离自己最近的一扇窗走过去,“窗外怎么了?”还不是照旧的一片绿地停车场,午后阳光正炽,小公园里一片蝉鸣,也没什么人影。
“喂,这边这边,快过来!”朱晖趴在另外一侧的窗口,挥着胳膊招呼倪澈,一脸亢奋。
倪澈走过去,顺着她让出的最佳视角望出去,只见阳光下,少年仰着脸正朝朱晖飞舞的双臂望过来,一双黑亮的眸子瞬间捕捉到了倪澈的身影。
童潜穿着白大褂,怀里捧着一束硕大的红玫瑰,衣白如雪,花红似火,映得一张面孔格外鲜活。
“倪澈——倪医生——我喜欢你——”童潜这一嗓子喊出来,原本减速通行想多看他几眼的路人干脆就停了下来,正值午休时段,住院楼前来往的人群络绎不绝,很快就不远不近地绕着童潜围了一圈。
“我的天!这小孩儿真带劲!”朱晖扯着倪澈的胳膊激动地晃了两下,“你打算怎么办?多少有点儿感动吧!要是你拒绝他,我都想哭了。”
怎么办?倪澈翻身靠在墙上,避开了外面万众仰望的视线,眉心紧紧蹙在一起,还嫌她麻烦不够大吗?
童潜对她的心思她也不是没有觉察,只是碍于彼此的同事关系,以及童潜一直以来对她有分有寸地照顾,倪澈不想伤他,也觉得弄僵了见面不好看,以为三个月一过人转走了,时间一长,他那点旖旎情愫也就都冷静下去了。
却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爆发了。
这会儿走下去,站到他面前,说句对不起拒绝他?还是干脆就当没看见,该吃饭吃饭,该上台上台?
踌躇之际,楼下人潮横生异动,一双双视线又被从五楼的窗口扯了回去。
一名红衣女孩利箭般洞穿人墙,快速走到童潜面前,一把夺过那捧巨大的花束。童潜没有防备,怀里的花被她抢了过去,随即又被女孩一掌推在胸口,脚下不自主地向后趔趄了几步。
没等童潜发作,女孩迎着他看神经病的眼神连珠炮似的诘问纷至沓来,“你不是说要永远爱我保护我吗?现在又在这里做什么?”字字铿锵,如泣如诉,成功上位小剧场女一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