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琬淡笑着接过宋瑶手中的墨锭,低头看到盛着徽墨的砚台是老坑端砚。端砚发墨快,研出的墨也十分细滑。宋琬想起了孟阶书房里小木几上的那方砚台,粗糙老旧,研出来的墨色泽浅淡,若是下笔慢了就有一大滩晕渍。
宋琬心里有些堵得慌,抬头对上宋老夫人慈和的笑容。宋琬一滞,老夫人似乎很久没有这样朝她笑过了。老夫人以前都是这样朝宋瑶笑,当时她看着难过,却从来没有说出口。
宋老夫人抄的有些累了,放下狼毫毛笔和宋琬说话,“琬儿,你可还记得你那在济南做知府的大伯父?”
宋琬点了点头,毕竟是本家亲戚,她自然是知道一些的。宋老太爷有个庶兄,和宋老太爷同年入仕。宋老太爷一举中第,庶老太爷考了三四次却还只是个举人,后来便在青州府捐了个九品知事的官做。
庶老太爷底下有两个儿子,倒也争气。大儿子宋演是天兴十七年的进士,如今已是正四品的济南府知府;二儿子宋汇则在山东盐法道上。庶老太爷过世后,庶老夫人就跟着宋演去了济南府。两家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走动。
“你哥哥后日就要启程去济南府参加秋闱,你大伯父捎信说让珩儿就住在他们家里。参加秋闱的人多,祖母估摸着客栈也难找,住不周全、吃不妥当的,还不如就住在你大伯父府中。有他照看着,祖母也安心。”宋老夫人顿了一顿,又道,“祖母想着你长这么大还从没去过你大伯父家里,要不就借着这次机会,和你哥哥一同去济南,你们兄妹俩在一起也好相互照看。”
宋琬听说济南府有一条芙蓉长街,街道两旁尽是小吃,要比青州府隆盛长街繁华许多。宋琬有些心动。
宋瑶有些坐不住了,宋老夫人只让宋琬回济南见本家亲戚,竟连提她都没提。她攥了攥手心,看向宋老夫人的面庞很是委屈,“祖母,瑶儿也想和哥哥姐姐一同前往济南。瑶儿自打来到青州,还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呢。”
宋老夫人看了宋瑶一眼,有些作难,当年陈月娥嫁入宋家的时候,宋演就十分反对,若是宋瑶巴巴的跟去了,岂不是更遭人白眼。
“你哥哥姐姐都走了,瑶儿你就留在家里陪祖母吧。”
宋老夫人拒绝的十分干净利落,宋瑶神色黯淡,一双水雾眸中立即蓄满了泪水,“祖母是不是不疼瑶儿了——”
宋瑶还以为济南府宋家是多好待的,庶老夫人势利刻薄,若是一不小心得罪了她,她才不管你是谁在哪里就给你难堪。更何况因为当年宋渊娶陈月娥进门,庶老夫人还明里暗里讥笑了宋老夫人一番。宋琬不置可否的摇摇头,淡笑着看宋老夫人接下来的反应。
果然,宋老夫人的面色十分难看。
宋老夫人望着哭哭啼啼的宋瑶,没来由的从心底升起一阵厌烦,大声喝道,“你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
宋瑶也真是不知轻重,竟连宋老夫人心疼她都看不出来。宋琬不动声色的瞧了宋老夫人一眼,突然有点同情宋瑶。
宋瑶被唬得退后两步,‘扑通’一声跪地,“祖母,瑶儿——瑶儿——”,吓得她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宋琬这才敛了笑意,和宋老夫人道,“祖母,妹妹身子弱,你就饶恕她这一次吧。她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可能就是想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