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匪夷所思地看着莱克斯。
但他什么都没说。
他看着莱克斯,莱克斯看着他,无数纠缠的心绪在沉默中传达给了对方,他们太默契了,一切都不言自明。
“我讨厌这种感觉。”卡尔说,心平气和的——毕竟大吵大闹或者直接动手都不是他的作风,他倾向于讲道理,他喜欢和平解决问题,“就像我了解你一样,你太了解我了。你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知道怎么做才能让我继续忍耐愤怒,你知道我是什么人:我从来都不放弃希望。”
所以莱克斯从来都不会表现得无可救药。
他惹出问题,但这些问题总能被超人解决。
他触犯法律,但整个美帝的商人和政治家都在触犯法律,他并不比其他人过分多少。
他时不时地做出一些无法忽视的贡献,攻克疾病、公开专利,他大把大把地在慈善事业上花钱,不是为了避税,而是切实地救助。
当卡尔觉得他灭绝人性,就会发现他并不像自己想象得那么坏;当卡尔心怀期待,他又会毫不留情地击碎这种幻想。
他是个仁慈的敌人,他是个严酷的爱人,他是如此直白和清晰,但所有直白清晰的欲望都被他用层出不穷的手段掩饰和隐藏起来。
“而你令我困惑。”莱克斯说。
“他们将你塑造成一个神,但所有的形容都是空泛的。他们完全不了解你。一切和你有关的新闻都充满了臆测。”
“他们不知道你的高尚之处……哼,没有细节的夸耀多么无礼。再愚蠢不过了。”
卡尔有些想笑,他痛极了,但他还是想笑。他觉得他被莱克斯的口吻逗乐了。
“你可以笑出来。”莱克斯说,嗓音喑哑,终于给了旁人一点他已痛彻心扉的错觉,“笑吧,蜜糖,我是理当被嘲笑的。”
卡尔没笑,也没说话。
莱克斯并不将他的反应放在心上。
或者说来到这里之前他就已经预设了他会面临的场景,卡尔保持沉默不过是所有可能中可能性最高的一项。
“正如你说的那样,我太了解你了,我了解你的本性,你克制自己,也从不怀疑。我考虑过拆掉办公室里铅制的隔层,但那就太讨好你了,不是吗?反常的举动只会徒增怀疑。”莱克斯说,“我只好做一些别的有趣的尝试。”
“尽管知道你能听到一切,我没有在声音上做任何掩饰。我讲述一切即将施行的阴谋,确保每一个环节都一清二楚,我希望你听到——但你没有。”
“我把所有武器都放在你的眼睛下方,我的军火库向你敞开,我希望你看见它们,这不难,只要你监控一下我的行动——但你没有。”
“我不信任网络,我崇尚最传统的记录方式,我手写笔记:我对你的研究,我所有试图杀死你的计划。我把笔记本放在我的办公室,就在抽屉里,你触手可及的地方,我希望你拿走它们,至少翻看一下——但你没有。”
“你是认为我纯白无辜、迷恋你迷恋到无法自拔,甚至在知道你就是超人……不,在知道我迷恋的人就是超人的时候,就已经放弃了杀死超人吗?”
莱克斯笑了一下。
他看着卡尔,眼神带着审视,但那种审视充满惊叹和热爱,他看着卡尔,眼里有那么深刻的感情。
“尽管我很想相信这个推测,尽管你的言行似乎都在指向这个结论,尽管所有证据都在说明这就是事实——‘排除掉一切不可能后,剩下的即使再不合理也是真相’,我喜欢这句话代表的思想——但在面对你的时候,蜜糖,”莱克斯端详着卡尔,似乎想要确保卡尔是否仍在聆听他讲话,“在面对你的时候,比起证据,我更愿意信任我的直觉。”
“而我所有和你有关的直觉都是对的。在面对你的时候,直觉永远比证据更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