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考虑到具体发生了什么之后。
应该宣泄愤怒吗?应该说明痛苦吗?应该展示他应该展示的情绪——对被背叛的、对被欺骗的、对被敷衍的——或者至少说警告对方一下,即使他其实对现在的气氛还算满意吗?
拉奥呀,活着真是充满了烦恼。
在温暖的阳光和亚历山大安静的侧影下,卡尔吃完了回归后的第一顿饭。
然后他站起身从亚历山大身边走过,亚历山大后退了一步,这个动作令卡尔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用力地捏住了亚历山大的肩膀——普通人在这样的力道下会被碾碎,变成黏糊糊的夹杂着粉末状骨粉的肉泥,不过亚历山大连西装外套上都没有出现半点褶皱。
“你没有真的伤到我的心。你没有。”卡尔缓慢地说,每一根手指都紧紧地、轻柔地捏着,“但现在我是真的在思考一个问题……这具身体能够被我毁掉吗?”
亚历山大微微抬头注视着卡尔,目光专注而安宁。
卡尔恍惚间想起来,他年幼和年少的时候,也是这样注视亚历山大的。
他也曾是个孩子,实际上一直到现在他都还觉得自己是个孩子……你知道的,只有孩子才会偏执幼稚地相信某些东西,对某些永远不可能事件的梦想心存希望……而他曾经那样相信他唯一的哥哥。
他曾经那么相信他,诚挚,热烈,全心全意。
“……不,不要回答我。”卡尔又说,“我不该问这个问题。这是不好的。这样不对。那些所有的糟糕的念头,我可以在心里想一想,但我不应该问出来,也不能付诸于行动。”
“你可以。”亚历山大说。
卡尔不知道他是在回答自己的哪一句话。
“我想我是被某些东西蒙蔽了,我想你平时和我说话的时候是在撒谎的。不,你不仅仅是在撒谎,你总是在撒谎,你喜欢撒谎——在作为人工智能的时候你不能撒谎,所以拥有自己的意识以后你才那么热爱谎言吗?”卡尔喃喃地说,“你一共向我撒过多少谎?有多少只是出于好玩和无所谓,有多少是出于精确的计算,有多少是为了误导我?”
“有一些。”亚历山大谨慎地缩短了自己的话,只用一两个词汇表述,“看情况。”
“你以后还会这样做吗?”卡尔又问。
他没有把问题问得太具体,所以这个问题里涵盖了太多。
拉奥。
这个名字和所有与他有关的所有数据瀑布般倾泻下来,亚历山大凝视着卡尔的脸,在心里思索着,犹豫着。
“……不,”最终他有些艰难地说,“我不能保证。”
“至少你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撒谎,对不对?”卡尔轻轻叹了口气,又微笑起来,“不管怎么说,这是个好的开始。”
——以及坏的。
他温柔地放开了双手,看了亚历山大几秒,像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但又没办法就这么让这场对话拥有一个冷酷的结局。
最后他给了亚历山大一个拥抱。
虽然回来了,卡尔却没有太着急地开展自己的工作,他没有让超人重新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也没有通知他的朋友们他回来了。
这么说很任性。
但他还需要一些时间。
安吉拉坐在一颗小小的陨石碎片上,安静地默数着。
她已经离开银河护卫队的飞船儿很长时间了,她是被超人送到护卫队中的,尽管超人不在了,但在场合时间的相处中她已经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护卫队中的一员,所以也没有人提过要她离开。
不过她在队伍中的地位依然十分古怪,她沉默、乖巧、存在感极低,很多时候比格鲁特更像是盆栽。
银河护卫队的成员并不是总待在一起的,尤其是在灭霸已死的现在。
安吉拉越来越习惯一个人安静地呆在某个地方,然后等彼得或者德拉克斯召唤的时候再回到飞船——反正对她来说,如果不和护卫队的成员在一起,那么呆在哪里都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