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多喜欢我,戴儿姐姐?”在要说起那些不太美好的话题之前,卡尔谨慎地问了一句。
必须得问啊,戴儿可是看你不爽就正面硬刚的性格,要是有什么话说错了,他们关系又很好,迎接他的很有可能是一顿毫不留手的胖揍。
“这是个严肃的问题,还是你只是想听我夸夸你?”
“我想听你严肃认真地夸夸我。”
戴安娜笑了,这个笑容美艳得足以令任何一个坐在她身边的男人小心肝儿像鹿一样乱跳。
说起来也有点奇怪,身为一个亚马逊女战士,戴安娜的气质却更偏向于学者。她身上带有一种检察官般的一丝不苟,只是女性化的特质中和了这种铁面无私,让人有种她其实十分温柔的错觉。
也不能说是错觉。
戴安娜很多时候确实是很温柔的,只是有幸见到她这一面的人极少。她更乐意表现出强悍冷硬的风度,就像她还活在那座远离人烟、时常会爆发战争的天堂岛,和她那群同样骁勇善战的同族待在一起。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不到六岁,小可爱。”戴安娜说,“我到现在都还能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的话,‘给你巧克力’,‘你不吃吗?那我自己吃了’。”
“……噢。”卡尔呆呆地说。
他难得露出这样一幅懵逼的表情,逗得戴安娜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不记得了!毕竟你当时还太小了,而且我们只见了一面,我记得你还是因为你小时候太可爱了。小孩子看起来都会很可爱,卡尔,但是你就是和别的小孩子不同,你特别可爱。”
“我也不是什么都记不清。”卡尔想了想,“我记得我小时候也生气过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可以出去上学,和同龄人一起玩,但是我就不行,我哥哥,亚历山大,他跟我说,因为我和别的小朋友都不一样。”
“那时候他就告诉你你的身份了?”
“不是。”卡尔幽幽地说,“亚历山大告诉我,小朋友在外面都是很危险的,而我出门在外尤其危险,因为我比其他小朋友都更可爱,就算藏在一群小朋友之间,坏人也会一眼就把我认出来,专门把我抓走。”
“然后你相信了?”戴安娜极力忍着笑意。
“我当然相信!”卡尔说,“那可是亚历山大,他怎么会骗我呢?谁都有可能骗我,只有亚历山大不可能。我可相信他了,他是我哥哥嘛。你呢?你为什么会到我家来?”
“你哥哥约见我,想从我手里购买一座相当珍贵的雕塑——现在那座雕塑就摆在你的花园里。”戴安娜说,“但我怀疑他早就知道我是亚马逊人了,和我交易只是想试探一下我的轻重,或许他还打算聘请我做你的老师,但最后出于不明原因放弃了。”
卡尔点了点头,然后,就这么毫无铺垫的,他问了他最开始就想问的那个问题。
“史蒂夫死掉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戴安娜瞬间冷淡了下来。
但这种冷淡不是针对卡尔的,这种冷淡只是一个条件反射,一个应急机制,一种……被暴露出来的,属于一个女战士的防御本性。
“……你不该问这个。”戴安娜缓缓地说。
“抱歉。”卡尔立刻说,语速快得就像这句话本来就含在他的喉咙里,“非常抱歉。”
“不,卡尔,我能理解你为什么这么问,我也很乐意帮助你。我是说……”戴安娜摇了摇头,忽然失却了语言,“……算了。我知道你的意思。”
“你难过吗?”卡尔问。
他其实觉得这是一句废话,可有时候废话也很重要,因为有些废话之所以是废话,正是由于它太确凿无疑了。
确凿无疑到很多人根本不会问。
就像一段不可捉摸的恋爱,双方都不去问对方是否爱自己,也不把自己的爱意说出口。他们笃信彼此的心有灵犀,认定感情能顺着彼此的呼吸和相连的脉络传达过去,在某段时间里他们也确实能够感觉到那种深刻的、明确的爱意。
可人类就是这么一种充满了怀疑和不确定性的生物。
默契会分离崩析,信任会灰飞烟灭,爱也会缓慢消融,像两个严丝合缝地结合在一起的齿轮最终也会被磨损得面目全非。
会有人问戴安娜这个问题吗?不会的,不会有人这么问,因为戴安娜一定非常难过。
但卡尔坚持问了。
“我不知道,很难形容。”戴安娜平静地说,“我心里其实已经有了这样的预感,从我们在一起的那天起我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我想史蒂夫自己也很清楚。我们都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