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唐明皇 吴因易 8411 字 4个月前

崇仁坊内景龙观中的景云钟,在睿宗七七斋祭日后,由原来每一时辰哀鸣九九八十一下,恢复到本来的每一时辰报时而鸣,即两长一短——三下。刚好在第二年春正月,即大唐开元五年春正月,依据姚崇谏议加固太庙的工程亦经太庙斋郎奏告竣工,请神主归位。于是皇帝李隆基在灯会后十日,率百官在太极殿举行了神主归位仪典。随着神主归位,以昭成皇后跗配祀祭的睿宗室,入了原中宗室。中宗神主归了另庙受祀。

这番仪典刚好过了半月,桥陵督建、御史李杰又向皇帝奏报桥陵建成,请皇帝定日迎太上皇梓宫入桥陵。

桥陵在原同州蒲城县境内,离县治约三十里。去年择址一定,李隆基便敕礼部、祠部、太常寺等各官议陵址改名及庙号诸事。议报的结果,是改蒲城县为奉先县,由属治同州,改为直隶京兆。庙号为“睿宗”。李杰奏报后,皇帝的派吏部侍郎李林甫前往桥陵,作桥陵竣工收验钦差;同时,敕礼部侍郎贺知章拟报睿宗梓宫入陵的仪程。

但是,李林甫到桥陵不到半月,即大唐开元五年三月初,便提出了令皇帝十分震怒、百官异常惊骇的弹劾李杰及建陵判官犯赃奏疏。经李林甫奉敕按察审理后,奏报秋决。李隆基却念在李杰对崔日知一案的按察有功,并受凌于长孙昕,改贬离京师东南四千七百一十二里的衢州为刺史。与此关连的判官王瑗,也革职为民,永不叙用。但敕令下达时,王援却已畏罪自杀于御史台待决牢中。礼部方面,奏告秋七月庚午为梓宫入陵吉日,李隆基依奏敕准。为此,皇帝在依例举行的曲江赐宴中,特亲赐李林甫、贺知章御酒三怀。并命明义公主将皇后所织彩缎,各赏一匹,以为褒扬。

似乎天生恶酒,吏部侍郎李林甫连着跪饮三杯御酒后,胃里一阵恶心,差点当着皇帝的面呕吐起来。但是,即使这样,他也跟那些不善杜康的人不同:并不面红耳赤、两目充血,他那白皙的肤色,反而比平日更显得如羊脂,似白玉;那秀眸也更比平日显得灵动、有神;那柳叶长眉,象一对黑蚕,卧在二目之上。整个神情,给人一种自得、欣悦的印象。只有他的贴身仆从,在扶他上马回宅时,才感到了主人醉得厉害。他的双手几乎勒不住马缰,上身也倾斜得快要伏在马项上了。仆从们互相递了个眼色,小心翼翼地护卫着他缓执缰绳,沿着从青龙坊到平康坊的南北大街慢慢地走回侍郎府宅。

辞驾出园时,西边的晚霞烧红了京师的上空;给鳞次栉比的宅院、宫宇、亭塔、楼阁,抹上了一层使人望之留连忘返的桔红色。京师的空气,在这阳春三月分明变得湿润了。这一行人觉得从鼻、口到心底,都有种湿而不爽的感觉。路过慈恩寺时,一阵浑厚而低沉、共鸣很大的暮鼓声,穿过巍巍大雁塔;回荡在李林甫那热烘烘的、嗞嗞乱叫的耳内。他抬起头来看了看那七级浮屠,这才发觉抹在塔身上的桔红霞光,已多了几分赭色。他心里猛地清醒了许多,挥起手中的紫玉鞭,朝坐骑的后身轻轻一抽,马蹄声得得得地变得急骤了起来。

侍郎想起了宴请客人的事。客人,说不定已到了平康坊,或者,已经入了自己的宅门,在客堂待茶了。但从大雁塔所在的晋昌坊到平康坊,还有足足八里呢!仆从们的坐骑也紧随着他的坐骑,前后左右,护卫着主人,加快了步子。

看着这一行快骑,赴庙会的百姓,游春的仕女,都忙着勒缰让步,停驰香车;每逢三月三日,领受曲江赐宴的官骑宫车,多有失禁伤人之事发生,因此京师常住仕民,都在这天下午、傍晚,告诫家人,行路要走背街小巷,提防着那些春风得意的显宦达官,在醉眼朦胧中,要了小命。

领受钦赐御酒,李林甫这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在登进士第不久,皇帝在曲江池畔所;今天能和诗名远播、德高望重的老侍郎贺知章同获三杯御酒,也真可谓春风得意。但是,年轻侍郎此时的心情,与其说得意,莫如说失意;这失意,使他那和悦善良的外表下面,升腾着不可名状的怒火。

他在月堂亭池边炼铸的腹剑,初试锋芒,却并未致被试者于死命!

就在他潜心月堂,竭尽心力地探索着青云之路时,却发生了长孙昕殴打李杰案,李杰因祸得福,使皇帝觉得他刚毅可嘉,不仅手书谢敕;还欲于振兴朝纲方面,委以重任。而因严辞控奏长孙,使皇帝另眼相看,委为吏部侍郎的他,却暗自选就李杰一试腹剑,就在李杰病伤初愈时,他建议由李杰去桥陵督造,皇帝依奏钦差李杰督造桥陵。

与此同时,李林甫却将一个贪得无厌的王瑗,派往桥陵工地任判官。这个见财帛而忘命的判官,正如李林甫所预料的那样:向自己送了偷窃来的预备陪葬的金银玉器。他不动声生色地命家人收受了,而自己却从不见王瑗一面。

试剑的时机很快而又很巧地来到了:皇帝竟钦差他去收验桥陵。他到桥陵不久,便暗中约见王瑗,神情严峻地指出陪葬器皿与账目不符!被他这番话吓得差点瘫倒在地的判官,还未回过神来,却又听钦差严辞要他:“首告督造御史!”并说“本钦差已查得该员犯赃等项!”王瑗顿时明白了钦差之意不在自己,当夜便写了首

告李杰的辞状,呈递给了钦差大人。

几天之后,李杰被召还京师,下入御史台牢狱。王瑗也依敕捉拿,交御史台按察。

李杰的申诉,虽能驳倒王瑗的首告,但却不能证明自己无罪;李林甫奉旨查抄李杰府邸时,命亲随将王瑗送给自己的陪葬金银玉器,暗携于李杰府宅,再作为查抄赃物,上奏了皇帝。李杰浑身是口,也辩解不清。李林甫上报了秋决的处置奏摺,把腹剑横向了李杰的项上。

但是,想不到皇帝却敕令改为远谪。出乎意料的李林甫,把腹剑快快地改了方向。他把王瑗毒死牢中,灭了这张活口。

接着出现的事态,更令他沮丧。姜皎将处置桥陵赃案作为李林甫一功,由小寿王出面,向皇帝奏报擢升李林甫为黄门监、兼知吏部。皇帝基于对李林甫在严辞控奏长孙昕方面表现出来的胆魄,以及本次按察桥陵赃案中表现出来的敏锐,召见紫微令姚崇、宋璟,准备依寿王之奏擢升李林甫。但两位宰相却表示不可,转而举荐张说、张九龄。

因张说劝归奚、契丹等主,导致营州复建一事,原本对张说便十分器重的皇帝,当即依奏,将天兵节度大使张说召还京师,于紫微备命;对张九龄却暂不擢升。张九龄和李林甫的擢升,就这样暂置不议。

试剑不成、擢升搁置,使李林甫从心底深处痛恨姚、宋二相。他省悟到:姚、宋对皇帝的左右程度不削弱,即使他能将成千上万的李杰灭掉,也难从宣政段之左,走到那翠薇怒放的省台。

李林甫想到了皇帝在应允姚崇十请中关于边功之请的犹豫,又想到皇帝四年前决定征讨契丹时,单独赐宴姚崇以表厌恶极谏的事情;他的脑子里闪观出皇帝得知李失活出兵进犯时的盛怒面容……诡谲的月堂池水,顿时向他显示出一个清晰的人影。这人的魁伟身躯,自负而急功好利的神情,在他眼前久不离去。这,便是大武军子将,现奉使在突厥的郝灵荃。张说劝归李失活,使朝野震动,兆民欢庆,四夷称颂,独有郝灵荃暗中不悦、不服、不平。

无功不侯,虽是汉朝高祖皇帝,指誓白马立下的封赏规矩,但后来各朝各代相继沿袭,李唐朝廷,也不例外。尤其是在玄宗登极以来,力革前朝在封赏上的弊政,连岐、薛等王为亲从请托,也被紫微省及皇帝否决,其仕途官情的日趋严峻,可想而知。作为区区子将的郝灵荃,要想成为服紫腰玉的大将,非建不世军功,不能如愿。好不容易,得到领军北征的机会,但却被张说一夜留宿,平息了二十多年的干戈。使从则天后起,到本朝之前屡兴大军北征、欲建复营州的愿望,由一名钦差大使便告实现!郝灵荃在率众迎接张说时,虽竭尽浑身解数,也挤不出半点笑容来。

连永不宁靖的北疆,都已归伏,作武职者,纷纷感到晋升的机运,几乎永不会出现了。

“国既兴,民既强,而不开边扩疆,我赳赳武夫于朝廷、身家何用!”这是郝灵荃之子郝章,近日返京向兵部奏事,无意中说出了父亲的抱怨。李林甫听姜皎将这话转告给他,心头一动,觉得这里有文章好作,便请了郝章来家晚宴。

吏部长官邀请晚宴,郝章并不感到其中有什么蹊跷,而是觉得荣幸非常,忙着复札应邀;而李林甫却要借这顿晚宴,拔出腹剑,挑起武将与力阻边功的姚、宋二相的恶战。他知道玄宗的雄心壮志绝非仅仅在严饬纲纪、富国强民上,开边之心,从未抿灭。要削弱姚、宋二相对皇帝左,右的程度,就得从这里开始。

“嘻嘻嘻……”

阵阵嬉笑声,伴着令人窒息的脂粉香味,扑鼻而来。吏部长官的坐骑,似乎也被这香味深深地刺激了,一边象逃跑般加快了足步,一边还“吭哧!吭哧!”地打着喷嚏,把李林甫的心绪截断了。他抬起头来,却见一张又一张矫揉得令人眩目的粉脸,佯作痴羞地望着他。风流薮泽的平康坊到了。

听人说,不少去崇仁坊景龙观中虔诚朝拜的四方信徒,在礼拜清心寡欲、无为有道的道门神祖后,便宿在平康坊中,依偎在这一群群风流女子身旁,听她们那善能拨动心弦的莺声燕语,或随丝竹漫歌,或携腕低语;李林甫的家小刚来京都,见他择址于此,那从不敢和丈夫违拗的御史中丞夫人,也曾婉言劝过丈夫另择坊址,离开这风流薮泽,但丈夫却莞尔一笑,置如罔闻。

后来,这有着“特进行尚书左仆射兼右相吏部尚书集贤院学士修国史上柱国晋国公”等令百官羡慕、敬畏头衔的李林甫,到底也就死在这风流薮泽中。

“叩拜老爷!”

坐骑止了步。李林南却见本府总管领着司阍家人,在府门前跪接。他一边由随从扶着下了坐骑,一边问,“晚宴宁可曾齐备?”

“早备齐了!”总管起身回答说,“客人刚到……”

群峰北障,飞瀑雷鸣。

娑陵、温昆、独乐三水,虽同源飞瀑巨流,但却向东、南、西三方,分道狂泻。在三水之间,铁勒、薛延陀、回纥、拔曳固等邦,穹庐相望,狼纛招展。

盛夏六月,独乐河水犹带着刺入骨髓的寒气,流过形状诡异的独乐河床,滋育着

两岸的牧草。高过人头的牧草丛中,野花灿然,似俏皮的拔曳固族少女,半隐在青青的牧草丛中,展露着天真而略带粗犷的微笑。

近日来,独乐河水欢歌依旧,牧草丛中野花微笑依然;但却不见了草丛中白云般的羊群。

拔曳固人到哪里去了?他们的穹庐、大纛及牛羊又在何方?

独乐河水匆匆流去,没有回答;山风掠过,声声呜咽,也没有回答。

但是,临近独乐河水的发源处,却可看见牧草上溅着发乌的血迹,岸畔石缝处,残留着被杀害的拔曳固人的断肢。

拔曳固人的穹庐里,帐篷中,却住着突厥人的大小酋长,上万的骑兵。

老可汗默啜,从穹庐中踌躇志满地被亲兵们簇拥着,腆着滚圆的、穿着铁甲的肚皮,得意洋洋地向独乐河水对岸眺望。刚才听哨官回报:天可汗李隆基派给本邦的抚慰捷郝灵荃在渍口杀猪宰羊,安排酒宴,迎接收伏拔曳固的老可汗凯旋,还将向他宣告朝廷发来的经急驿送到的任命!

虽说拔曳固不好对付,使突厥在伤亡惨重的情况下才获胜,但掠得的拔曳固女子,童男童女,和数万匹牛羊,也使以侵扰邻邦邻部来维护突厥本部生存的老可汗默啜称心如意了。这是自春天时随奚、契丹归降唐朝以来,使他最为开心的日子!想不到抚慰使郝灵荃会主动和他商议,将已归降在先的拔曳固吞灭;照这样,回纥、铁勒、薛延陀自然就是本次庆功升赏后的又一批侵扰目标。默啜想着不出数年,这辽阔的北疆,甚至东陲,都将插上他的五狼头大纛,一下子觉得自己并非满项白须,满头银发,而是正当壮年。

“拔寨回渍口!”他收回目光,一下子回过身来,朝身边掌令小酋长发出了威严的命令。但就在那小酋长要上马传令时,他却又制止了他,嘴角上挂着笑纹,叮嘱说,“我穹庐里那二十名拔曳固俏妮子,要是掉了根睫毛,也要你那一部兔崽子活不成!”

“刀出鞘,箭上弦,默啜老贼来啦!”独乐河东岸的牧草丛中,拔曳固可汗颉质略,血红着双眼,朝本部残卒低声而凶狠地发出了命令。兵士们眼里喷射着复仇怒火,紧张地注视着乘木筏渡来的突厥官兵。

颉质略话音刚落,率着大唐大武军官兵约五千人、紧随在拔曳固官兵后的郝章也朝随身虞侯递了个眼色。

“哈哈哈哈!”乘着首批木筏,被二十来名亲随搀上东岸的默啜,得意已极地朝着本部那辽阔、丰茂的草原,扬开双臂,大笑着,并命亲兵,“备骏马两匹,孤要如腾云驾雾一般,飞回渍口!哈哈……呵!……”

就在默啜仰天大笑时,突然从牧草中传出一声镝鸣!只听“嗖”地一声,仍陶醉在狂笑中的默啜,突然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了一下!他惊叫一声,亲兵们看见老可汗的银白泛黄的钢须,突然被殷红的血浆染红了!在那继续喷血的地方,一只雕翎在颤摇!

“默啜老贼中箭了!”

“杀绝突厥贼!”

“杀呀!”

与此同时,牧草丛中,闪出了寒气袭人的戈矛,传来了震天动地的喊杀声!拔曳固可汗颉质略,带着由郝灵荃重新装备起来的本部残兵,朝突厥官兵猛冲而去。

刚刚上了东岸的突厥官兵,被默啜中箭惊骇得木然如痴,多数未回过神来,便惨死在了拔曳固人的刀矛之下。正在渡江的突厥官兵,被东岸突发的战斗吓慌了神,不少人因得胜之师凯旋本土,上筏时连戈矛盾牌也留在辎重车上,想轻松地渡江乘骑而归,故纷纷调转渡筏,返回北岸。但是,不等他们转过身去,郝章所率的大武军,又早弯弓搭箭,向他们泻去成千上万的锐矢。

一霎那间,独乐河中惊骇、惨嚎之声,压倒了东流不息的波浪欢歌;各筏上白勺突厥官兵,身上带着沾满热血的箭矢,如秋日落叶,纷纷坠入河中。

当沸腾着复仇热血的拔曳固官兵,疯狂地砍杀着突厥官兵时,郝章却催着坐骑,在牧草中狂驰奔到倒在地上、但仍抽搐不已的默啜面前。他挥出长枪,将那近两百斤重的老可汗的躯体当胸穿透,然后一下跃下马来,拔出佩刀,“咔嚓”一声,砍下了默啜的头颅。

“果有其事!”

“是呀!见今日邸报,郝灵荃已偕同拔曳固之主颉质略,到了京师,向天可汗献上了默啜的首级。天可汗十分高兴,悬其首于广街,并敕紫微及吏部议赏!”

“果有其事……”

松漠都督、郡王李失活,听着夤夜带着卫队来到松漠的饶乐都督、郡王李大酺关于独乐之战的叙说,神情紧张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用那牢固的牙齿咬着厚厚的下唇,沉入了重重疑云之中。

自春天张说来营州抚慰,使李失活切身体味到新朝兼爱四夷的新政不虚、从而率部归伏以来,这位契丹首领,离开了令他心情不悦的营州斡鲁朵,在松漠心情舒畅地开始了他的大唐郡王生涯。不久,玄宗皇帝又恢复太宗皇帝的作法,以他所统的达稽部为峭洛州,纥便部为弹汗州,独活部为无逢州,芬问部为羽林州,突便部为日连州,芮奚部为徒何州,坠斤部为万丹州,

大、小伏部为匹黎、赤山二州,连松漠本府直辖部州。任命其十部酋长为刺使,并钦赐紫金鱼袋,还从御马厩中选骏马万匹赐赏诸部,长期以来,以极大精力从事武备的李失活,也学着皇帝亲耕籍田劝农的样子,召齐十部酋长、即十州刺使,在松漠草原上亲牧牛羊一日,倡导各部勤牧报国。入夏以来,各部酋长纷纷奏告春羔春犊的数量,为往年的十倍到二十多倍!常常领着郡王府官吏巡视各州的郡王,所到之处,看见鲜嫩牧草中抵角相嬉的羊群,听着本部牧民唱起租犷而欢快的牧歌,他的心中有着说不尽的高兴。还有一个多月,便是他崇敬的天可汗李隆基三十五岁的万寿大贺日,他将在中断归朝朝贺数十年后,第一次亲押贡品,去往西京,参加盛大而隆重的祝寿大酺。想到可以一觑他昼夜渴望一见的天可汗,想到可以和来自五岳四海的友邦邻国使者在金碧辉煌的含元大殿欢聚一堂,想到可以饱览西京风姿,他真希望一觉醒来,便是八月五日!

有兼爱中外的明君当世,真是人世如天堂啊!

但是,想不到,就在这六月,北疆好不容易出现的和睦宁静的气氛,却被默啜率兵渡过独乐河,侵扰拔曳固的举动破坏了。

对默啜素无好感的李失活,接到密报后,曾敦请饶乐郡王李大酺,前往渍口劝阻,但李大酺很快命人带回的信息却说:默啜是奉朝廷抚慰使郝灵荃将军命,讨伐归顺不诚的拔曳固的。

然而,这信息却更使李失活怀疑。因为小邦拔曳固,在李尽忠叛唐后,一直依附契丹。几乎与他同时继位统部的拔曳固酋长颉质略,虽然勇猛刚毅,但为人诚朴忠耿,在契丹决定归伏朝廷时,他也率部和契丹、奚、鞨靺、霫等同时归伏了。说他归顺不诚,不如说默啜归顺不诚,更令他李失活相信;但偏偏却说默啜渡过独乐河,是去讨伐颉质略归顺不诚。在松漠城中郡王府内听取这一信息的李失活,百思不得其解。

他决定派出密使,急驰拔曳固,查探颉质略的虚实。但密使尚未到达独乐河,便获知拔曳固阖部被默啜剿杀、酋长颉质略率着残部投奔大唐抚慰使郝灵荃的消息,立即返回松漠,禀告了寝食不甘的李失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