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要从二十年前说起……”
“等会儿!世子说二十年前,世子也不过五岁,又怎么会记得那么多?”阮颜打断炎烈的话,问道。
“微臣那时确实只有五岁,可是也确实记得每一件事,不管是快乐的事,还是痛苦的事。”炎烈认真地说道。小时候的生活太痛苦了,伤痕太过深刻,他早熟地记得一切,又有什么奇怪的?
“想必公主也听说过,微臣出生之时,明明是半夜,却天降红光,照亮整个西南边境,由此才得此名。所有人都认为微臣是天神转世,从小就对微臣抱以与普通孩子完全不同等级的期待,这对于孩童而言,是多大的压力,公主恐怕也可想而知。”
话语间,悲伤开始在空气中蔓延。阮颜不禁对面前这平时桀骜不驯的男子有了新的认识。没想到,这样孤傲的一个人,居然有如此心酸的童年。
炎烈顿了顿,继续说道:“家父从小对微臣就特别严格要求,不管是学识还是武艺,只要稍一偷懒,便会遭受严厉的惩罚。记得微臣五岁那年,家父正忙着发兵对付朝廷,终于疏忽了对我的管教。我趁着嬷嬷不注意,扔下夫子,一个人到王府后面的小山上玩。结果迷了路,还遇到了狼群。我害怕极了,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眼见着狼就要扑过来。突然,空气弥漫了一层烟雾,我被这烟雾熏倒,心想着这可惨了。但幸好的是,就在我闭上眼睛的前一刻,我看见那些狼群也纷纷倒下。看来我和狼群都吸入了那莫名其妙的烟雾,晕倒过去。等我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家中的床上,床边坐了一位年轻的白衣女子,身上散发着清新的草药味。这是我第一次知道,草药味也可以那么好闻。她见我醒来,便冲我微笑,我就是被那微笑吸走了魂魄的。可没一会儿,爹就回来了。他不由分说,抓起我就是一鞭,我的背上便是一条血痕。那白衣女子忙上前,从暴跳如雷的爹手里夺过我,护在身后。我已经忘记了她对爹说了什么,总之就是帮我说情。爹对她的态度倒是非常客气,听了她说的话,气也消了许多。后来爹走了,她留下来照顾我,为我背上的伤上药,还弹琴给我听。从小到大,如果爹要打我,没有人会上来劝阻,就算是待我最客气的嬷嬷,此时也不会护着我,因为所有人都害怕爹,敬畏爹,不敢反抗爹。她是第一个从爹的鞭子下救我下来的人。后来我得知,在山林从狼群口下救下我的,也是那女子。合起来,她在一天之内,救了我两次,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所以,从那时候开始,我便深深地爱上了那个身上带着草药味的女子,发誓这辈子非她不娶。”
炎烈的嘴角露出了难得温柔的笑容。只要想起记忆中的那个女子,便会触动心中最柔软的部分,原本没有什么感情的声音里也多了些许安慰与伤感。
“那个白衣女子,就是我的母妃吧……”阮颜静静地听着炎烈的叙述,渐渐理解为什么炎烈会将母妃当成是他的初恋之人,原来是有这样的一段缘分。
“公主说的不错,那女子正是公主你的生母,已经过世的岑妃娘娘。或许公主会觉得荒谬,五岁的孩童,居然会对一个已经成年的女人产生男女之情。我也曾经这么认为的,觉得只是一时感于她对我的救命之恩。可是,这二十年来,我从来不曾忘记她那张美丽的脸庞。我这才知道,二十年来,她在我心中种下的,就是男女情爱的种子,而不是单纯的感恩之情。在我心中,她既不是乐正家的大小姐,也不是岑妃娘娘,她只是我的神医姐姐罢了。”
阮颜点点头,不置一词,期待着下文。
“岑妃娘娘,哦,不对,应该是云岑小姐,也就是当年云南药师名门乐正家的大小姐,听说藩王府的后山上长了一种稀有的草药,便去那里寻找的,没想到遇到了被狼群围攻的我,只能急中生智,用迷药迷倒狼群,把我救下来。我挨了爹一鞭,她留下照顾了我两天,就回家了,再也没有出现过。后来,我的伤好了,爹的气也消了,我才从爹口中得知她的身份。原来当年,我爹得知西南‘药蛊双姝’二人的大名,和她们二人攀上关系,还命当时最出名的画师肖尧画了二人的画像。据说那两张画像还是肖尧的封笔之作,所以非常珍惜。我爹深深地爱上了其中一个女子,那个女子便是蛊师念家的继承人——念胭柏,也就是冷铭柏的母亲。只是我爹无能,不仅在战场上输给了冷行风,还将所爱之人赔了出去,那副画像他也在签合约时,一并交给了冷行风。两幅画像,也就只剩下乐正云岑的,留在藩王府。后来那幅画像被我讨了来,从此以后随身携带。”
阮颜一惊,没想到冷行风大将军远征西南时,和德瓦隆贝不仅是战场上的敌人,还是情场上的双方,可想而知,冷铭柏的娘念胭柏当年是何等红颜,可以让两个如此优秀的男人相争。看来,当年的念胭柏才是当之无愧的红颜祸水啊!
“自从云岑小姐走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我问过爹很多次,为什么那位神医姐姐再也来府上拜访,爹才告诉我,云岑小姐已经被御驾亲征的先帝看上,做了先帝的岑妃娘娘。可想而知,当时的我有多失望!当时我背上的伤还在愈合中,如果一直外敷云岑小姐
留下的伤药,便不会留下疤痕。可是我固执地停药,硬是在背上留下了那条鞭伤,如同一道誓言。总有一天,等我长大了,我要亲自上京来,再见一次我最爱的神医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