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风声犹如叹息一般,打破了屋里的宁静。
刘寻忽然幽幽地开口:“当年我从边疆大胜凯旋,回京之后,父皇封赏,丁皇后则视我为眼中钉,那段时间,我和你姐姐有些嫌隙,因为手下将领屠城,我没有严惩……所以虽然看上去意气风发,其实……有很多不得已,我觉得你姐姐不体谅我。”
苏 瑾没想到他这时候居然有心情给她说起往事来,少不得专心致志倾听,刘寻看着她低垂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掩住心下的酸涩,轻轻道:“我说过,我有个表弟,其 实和我同年,只小了几个月,在我还在宫中的时候,就被人陷害,说在花楼弄出了命案,年纪轻轻就被判了流放,后来在流放地染了瘴疠,病死了。”
苏瑾愣了下,不知道怎么从丁皇后又说到表弟,刘寻轻轻道:“我舅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十分伤心,一直缠绵病榻。我回京后看过她几次,有一天,我舅舅忽然在花园被毒蛇咬伤,虽然救治及时,没有猝死,却也性命垂危,太医们说活不过天明。”
“我舅母撑着病体,到王府中,求我想办法,因为那段时间有传闻,我军中有会解毒的良医,其实只是你姐姐救了一个中了蛮夷毒箭本应必死的亲兵,我有什么办法?我只是想到了你……姐姐。”
苏瑾双唇微抖看着刘寻,刘寻看向苏瑾,目光平静:“你知道结果是不是?我舅舅,能救么?被毒蛇咬死也是他的命?”
苏瑾睫毛抖个不停,过了一会儿才轻轻道:“对不起。”
刘寻惨然笑道:“果然,也是不能救是么?”
苏瑾不再说话,刘寻说话:“所以,救人的原则到底是什么?我不明白,一个普通的随从,她会消耗千金难得的药去救他,宫中低贱的宫人,她也会救,我,她甚至不顾性命,那么为什么,我跪在她屋前一夜,请求她将那百毒不侵的琥珀借我一用,她却不肯!”
苏 瑾抿了唇,似乎感染到了刘寻心中的悲伤,刘寻气息起伏了许久,才渐渐平息下去,淡淡道:“后来舅母受不了这打击,病体加重,很快也去世了,说到底,我舅 父、表弟一家都是为我而死,那段时间,我心情很差……并且……不能谅解你姐姐。后来边疆有异动,我上表再次出征,却把你姐姐留在了京里。”
苏瑾看往刘寻,眼神哀恸,刘寻微微别转了视线,不愿看她:“其实我也知道,那可能是丁皇后的反间计,你姐姐在战场的表现太引人注目了,可是明明是计,我也觉得不能面对你姐姐,那时候我甚至觉得,做不做皇帝也没什么要紧的,你姐姐是不是也是别有居心。”
苏 瑾的手微微抖了下,抬眼去看刘寻,青年帝皇的眼眸犹如雾锁寒江,迷茫忧伤,苏瑾的心仿佛被攥紧了一般,呼吸不过来,她仿佛看到了那个少年,从生死里拼出了 一条荆棘之路,却发现亲友一一被连累离去,身边没有一个可信任之人,连最信任的自己……也没有给他一点温暖的希望,他绝望而愤怒地放逐自己到了边疆。
“那 段时日,我在战场上几乎悍不畏死,反而打了许多胜仗,然而我的心里仿佛有一只野兽,只有不断愤怒地杀人或者折磨自残才能让自己平静,终于我中了计,被陷入 森林,被敌军四面追击,带着十几个亲兵,仿佛丧家犬一样东躲西藏,亲兵们陆陆续续为了保护我都折损了,我几乎要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