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捉虫)

其实, 沈蔚她,并非我会喜爱的那种人。

六年前的沈蔚在这句话的重伤之下落荒而逃,避走边关。这六年里她一直在想, 自己究竟算是哪种人?又或者,该成为哪种人?

可她始终没有答案。

六年过去, 她只觉自己并无太大的变化, 骨子里许多东西早已生生长在那里, 如树木的年轮, 那是一路长来被时光刻下的印记, 无论如何也改不去的。

自昨夜起,许多往事如戏台上的折子戏般在她脑中清晰重演, 她如个局外人那般静静将年少时最重要的这段时光重看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今日白日里, 她仍在恍神看着。

便生出许多心绪来来回回, 叫她一时心中泛甜, 又一时心中发苦。

到最后, 当她在马车里鼓起勇气主动伸手抱住杨慎行时,耳边仿佛有声音在轻叹——

原来,我们竟已一同经历了这么长的时光。

杨慎行, 我不能肯定下一世还会遇到你, 所以这一生, 我想同你好好过的。

戌时的更声浅浅漫进院中, 沈蔚对着铜镜里那个忐忑又雀跃的自己笑了笑,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

她要去拿到那个困扰了她六年的答案。

这很难, 她明白的。

待她将这桩心魔摊开去问杨慎行要一个答案时,她所有的自卑、不安、难堪,便全都要藏不住了。

可惟有如此,她才能寻回最初的勇气,将当年没敢继续走下去的路接着走完。

姑娘,你要相信,你虽没有多么好,却也没有那么糟呀。

整理好心绪后,沈蔚悄然出了房门,径直行到院墙旁,一跃而上。

院墙那头一身青衫的杨慎行乍见她凭空出现在墙头,顿时呆立当场,满眼怔忪地望着她。

沈蔚也是一愣,旋即露出一个蜜蜜甜的笑:“我的花见团子呢?”

这笑靥衬得她的容颜如冬日暖阳,熠熠有光华生辉。

像极了多年前那个十几岁的豆蔻少女,明亮,热烈,却通透温软,叫人心中甜着恼着,却总盼着这光、这暖能兜头将谁裹住。

“原以为,你不会这样早就过来的。”杨慎行也笑了,略近前两步,徐徐展开双臂,朝她敞开了怀。

下一刻,那温温软软的姑娘便自墙头飘然而下,越过六年的漫长等待,稳稳跌落在他的怀中。

“想好了?”

双脚一落地,她便欺身将人抱住:“想好了!”

杨慎行垂下脸吻了吻她的额头,噙笑轻询:“何时议亲?”

“喂!”沈蔚抬头瞪他,不满地皱了皱鼻子,哼笑着抱怨道,“我想的又不是这个事。”

这人莫不是鬼打墙了?明明下午回来时他自己还在说,若要一同出使去东宁,便只能暂缓议亲。

杨慎行既甜且恼,恨不得将她抱扁了:“那求你得空时还是想想吧。”他看得出她已在慢慢推倒心上的墙,只是她此刻盈盈的笑模样瞧着他,可眼神里却仍有一些晦暗不明的闪躲。

“那若是我想了又想,”沈蔚笑着往后仰了些,略偏头躲开他徐徐俯下来的脸,“最后还是决定不嫁呢?”

这简直就是存心闹事了。

杨慎行几乎想咬人了:“撩而不嫁,是谓贼。除了同意之外,我不接受旁的答案。”

“我是怕你要反悔,才说缓一缓的。”沈蔚笑着挣了几下,确并未认真要脱开他的怀抱。

“请教阁下,在下凭什么要反悔?”

美人就是美人,假作凶狠白眼的神情也仍旧好看得要命。

沈蔚有些心虚地笑着低下头,一径拿额头在他肩头蹭来蹭去,好半晌之后才讷讷道:“我是怕,我可能……太过胡闹太任性……所以……”

“你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