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语速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会不知停顿,像疯狂运转的电动马达,局面紧迫。方燃知感受到他的紧张,张了张嘴,喉头却滞涩成了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哑炮。

“锁门。”

最后一刻,陆霁行吩咐。

吴至远远地应:“好的!”

“咔哒。”

脚步声消去,门锁落定的声响是寂静的客厅唯一的动静,方燃知离奇地想,子弹上膛时带给人的感觉大概就是眼下这种。

惶恐,不安,视死如归。

“做我的情人很丢人吗?”

陆霁行抬手端起方燃知的下巴,力度颇重。

他知道自己不该因为平平无常的一句话有什么情绪,但肢体就是不听大脑使唤,遏制不住地泛起怒火。

方燃知的眼睛潮湿水润,抬脸时被从落地窗倾照进客厅的金灿阳光穿过,点亮了那层水雾。

那么明亮,藏进了晚上的星子似的。他明白自己说错了话。

两年多里,陆霁行能给他的都会给他,关心,身体,性,物质......方燃知得到的有很多,他不该对陆霁行不敬,不该在外人面前这么下金主的面子。

就算要说他们没关系,也应该由陆霁行来说。

“没有。先生,我没有这么觉得,”方燃知脖颈仰着,小巧的喉结绷在弧度优美的颈部线条里,说话时在颤动,“我真的没有这么觉得。”

陆霁行的大手太有力量,方燃知不得不往后退去,随后小腿触碰到沙发,猛地跌躺在上面。

肩膀、腰、双腿被压住,睡衣剥落,方燃知脚趾蜷起,眼眶瞬红,眼尾可怜地耷拉,努力撇嘴咬唇,眼泪“唰”地流淌,没忍住的低泣随即溢出。方燃知没有见识过陆霁行真的生气。如果真有情绪,大多时候,陆霁行也都是内敛沉默的,片刻后还会说一句“没事”。

难道今天方燃知说的话,真的罪大恶极吗?上升期的艺人最好不要有恋情,隐瞒经纪人更是常事。何况方燃知也不是陆霁行的恋人,本就见不得光,当然更得瞒住了。

只是如果是方燃知被这么讳莫如深地撇清关系,他也会觉得不高兴,所以陆霁行有脾气是应该的。

可是......方燃知知道陆霁行生气,但没想到会这么生气。

“翻身。”陆霁行沉声说。

命令的字词倾吐而出,冷心冷情似的,听得人心里发慌,方燃知吓得肩膀瑟缩,手背血管微凸,有薄汗。他手臂支撑自身的重量,不敢抬眼,颤着翻趴过去背对陆霁行,抱枕染了眼泪。方燃知现在脑子短路,想不明白陆霁行到底为什么会这么生气,真的只是因为那句话吗?

可他们签订合约时,关系不得公开便是其中之一的条款。方燃知是演员,被包养的事一旦曝光,肯定会被骂死,陆霁行是陆氏首席,包养别人的事情一旦被揭露,不说影响巨大,股票也定会产生动荡。

“如果这时候吴至问你,我们是什么关系,”陆霁行扣住他后脖颈,用力气让他抬脸,“你会怎么回答。”

那张脸上没多余的神情,钉视与他近在咫尺的方燃知的脸的时候,才多了分柔色。

眼泪留在方燃知纤长的睫毛上,黏连,浓密,漆黑的眸底映出一个完整的陆霁行,方燃知反手勾住他的脖子想吻上去,腰间却像压了千斤重没能抬起来,丢人地跌趴回去。他半边脸躲进陆霁行的手掌里贴着,许久没能说出话,不知是他倚靠陆霁行,还是陆霁行在拖着他。全身痉颤地缓过去,方燃知的脸颊依然贴着陆霁行的手掌,嗫嚅道:“......就说,就,实话实说。”

“怎么实话实说?你是我的地下情人?”陆霁行问道,“我们的关系不纯洁?”

多轻柔的语气,像呢喃给爱人听的,如果他没有用那种含有威胁警告的语调就好了。方燃知更不明白了,不让说实话,那他应该怎么说啊?

仿佛在被逼良为娼,方燃知像被吓住了,真的抖抖索索地问道:“那我......我该怎么说啊。”

清澈的眼眸吸饱了水,争先恐后地外涌,泪珠子从眼角滑落个不停,他被为难地呜呜哭,祈求陆霁行的可怜。

“演员的名声不要了?”陆霁行揩去他的眼泪,“要是被人扒出来被包.养,你怕不怕。”

诱哄,引导,撒旦,蛊惑人的心智。方燃知抬眸看过去,不敢确定是不是错觉,但似乎有点明白陆霁行的意思了。

“就说,在和您......正常,谈恋爱。”方燃知说出推测。

最后三个字几乎耗费他毕生发出声音的功力,声若蚊蚋,细不可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