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门 有更新 3095 字 4个月前

云拂的话在我心里飞起一段尘埃,我日日夜夜害怕的结果,如今距离柏潜那么近。从艺十年,论文娱怪象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个圈子里纸醉金迷无利不往是任何一个阶层所不能比拟的。

我看过太多刚冒出一个头,就在资本和世俗的联合打压下,消失的人。更心惊的是,这些消失的人,数量上绝不仅限于我看见的。我不想柏潜成为其中一个。

但我也不愿意松口,我自认柏潜可以得到更多。我不希望有一天他转过头来,只记得我曾经那么看轻过他。

“学校得是正儿八经能拿出台面的学历,指导老师须在业界叫得出名号。他在国外的生活绝对不能比星和其他进修的艺人差。”

我在云拂不可置信的表情下,继续狮子大开口:

“还有,柏潜不拍电视剧。别和我说你看不出来他这张脸就是为大荧屏而生的。”

“首签五年我没意见,但他读书这几年不能就不给他本子挑,等到他毕业才张罗,要错过多少机会?前一两部番位可以后一点没关系,就当给他积累经验,第三部电影开始,柏潜只接一二番,且要以一番为主。低于这些预期的剧本,除非柏潜自己要接,否则以违约处理。”我比划着手指给云拂看,“违约金这个数,三个亿。”

“你没有看错,也没有听错。”我看云拂隐隐有站不住脚跟的趋势,横下脸给她打了一剂猛药:“我要柏潜在五年内,就成为星和不可替代的台柱。告诉棠敏,不按我说的来,一切免谈。反之,我什么都愿意配合。”

云拂气得发抖,扬手给了我一巴掌,眼眶通红地怒对我:“你是疯了吗树竟容!!!”

脸上热辣辣的疼,痛意由皮质下顺着血液蔓延到了我心口。我知道云拂已经被我逼到了极限,她这一巴掌没用一分虚力,是冲着要把我们这些年的搭档情分打散的。

我侧脸面向已经忍不住低声啜泣的云拂,头一次放下身段竭力向她争取,我说:“拜托了。”

尾音刚落,云拂就控制不住打了一个哭嗝,踢了高跟鞋,不再顾及形象得把自己蜷缩在化妆台底下埋头痛哭。

我看不到她的眼泪,可她断断续续的呼吸有如一把把无形利刃,缓慢地消磨进我的五脏六腑。

印象中,这是她哭得最伤心的一次。像是要把我这些年给她的所有委屈都哭干才行。已是三十多岁带个女儿的人了,哭得比她去年离婚还要凶。

我想云拂这次,一定要死心离开我这棵枯木了,我们一定要面临分别。

那些难忍的分别场景我不敢想,只是倾身蹲下腰,一条腿半跪着,伸手把她搂到自己肩膀上哭。一面又继续说着戳她心窝子的话:“紫荆庭的房子帮我找个合适的人吧,拿着这笔钱去争嫣儿的抚养权。”

“云拂,我来中国,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临到最后分别,我对你还是只有满腔的抱歉。”

“对不起啊,没有红给你看。”

我扫了一下眼皮,直到溢出的泪液干净了,才轻声在云拂耳边扯出一个笑:“可是我已经难过太久了。不能再让我喜欢的人,也忍受这样糟糕的情绪。”

自从和云拂摊牌后,我们陷入了十年来最旷日持久的一次冷战。然而用冷战来形容我和云拂现在的状况又不太恰当。因为没有哪个正在冷战的人,还会事无巨细尽心尽力地为另一个人操心。

云拂真的是个很可爱的女人。我透过全身镜留意云拂在我身后的一举一动。都闹到这么不可开交了,她竟然还亲手帮我在吐司上抹花生酱。

甚至听到有人在敲门,还一声不吭把吐司放进餐盘,轻踩着步子去开门。

意料之中的,进来的是柏潜。可是他好似察觉不到我最近和云拂的气氛,特别自来熟得给我和云拂各分了一盒杨梅。

我刚要伸手接,就被云拂睥了一眼,只好按兵不动。接着我就看她用平日雷厉风行的锋芒,毫不掩饰地挫伤着柏潜的善意:“大早上谁吃这种酸不拉几的东西,以后别再送了,知道吗?”

柏潜端餐盒的手指微动了一下,然后老实巴交地附和云拂:“好啊,抱歉我不知道你们不喜欢吃杨梅,我明天给你们换其他的。”大概急着表达自己,所以全副心神都怕被误解。他完全感受不到云拂正在化身冷气制造机,还满心打算着送别的讨好人:“那荔枝吃吧,正好应季,新鲜得很。其实西瓜也行,就是要冰镇一下才更好吃,就是不知道你们早上受不受得了凉,而且前一晚切好可能就没刚开新鲜,但没关系,想吃我来想办法……”

“以后别再送了。”我对上柏潜明显委屈了的眼神,艰难地回绝他,“不用这么麻烦,我什么吃的都有。”

看我亲口拒绝了,云拂转头就走回餐桌去吃早饭。

我留意着云拂的举动,没顾上杵着不动的柏潜,直到他问我,“那今天的杨梅,也不吃了吗?”我这才重新锁定他的脸色。

他一脸的小可怜样儿,让我差点就要缴械投降,松口收了这两盒杨梅。可一想到后面为他铺好的路,我硬下心肠,“不吃了,你自己吃吧。”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我目送柏潜失落的背影踏出门,抬手拧上门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门把上。就在门缝将要合上时,柏潜执拗地抵住了。

我不敢再回避他,目光视野处,他睁着满是红血丝的眼,低声哀求着我:“真的不吃吗?可是我今天洗了好多,不吃掉会烂的,树老师。”

我强行忽略内心的空落感,说:“你可以分给剧组其他人,一定不会浪费的。”

柏潜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好啊,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