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六月天,娃娃脸, 赵菁才从议事厅出来, 便瞧着外头的天色又阴了下来, 眼看着就要下雨的样子。
她才从宫里出来, 一身衣裳又厚又重,想着身上到底粘腻着难受,便吩咐张永顺家的道:“我还是先回房去了, 你亲自去一趟紫薇苑,把齐姑娘请过来。”
说起来这贺夫人也委实可怜, 没了娘家依仗, 任凭再厉害的人, 说出话来总有几分气弱的,何况她身边还带着一个齐芯蕊,虽说吃穿用度也费不了贺家多少银两,可在外头人看来, 终究是寄人篱下的。
齐姑娘如今养出这幅敏感的性子,少不得也是因此而起的。毕竟这世上像孙玉娥那样可以把别人家的东西当自己家的人还是不多的。她又是乖巧的性子, 自然处处小心谨慎, 就那天赵菁在贺家遇上的那几个女人,哪一个瞧着不是七窍玲珑的心思。
赵菁一路走一路胡思乱想的,眨眼便已经进了明德堂的垂花门。
丫鬟瞧见赵菁回来, 忙不迭就吩咐了婆子去厨房催水,房里的小茶房温了一盏安神的桂圆茶,绿芜送了上来, 赵菁喝了一口吩咐道:“派个小丫鬟去松鹤堂说一声,就说我回来了,先回房换一身衣裳,过会儿再去松鹤堂给老太太请安。”
绿芜点头应了,吩咐小丫鬟出门,这厢婆子们已经打了热水进来,将净房的浴桶里放满了水,丫鬟服侍着赵菁沐浴。
赵菁不过匆匆的洗了片刻,外面张永顺家的已是带着齐芯蕊过来了。赵菁这时候才从净房出来,一头的长发松松的挽在脑后,身上披着一件家常的浅烟灰色银线绣长袍,正斜斜的依在里间的软榻上。
齐芯蕊在进来的那一刻却愣了下,赵菁这幅家常慵懒的样子,倒是像极了贺夫人。那时候贺夫人也常这样不修边幅的请自己在房里坐下,耐心又温和的教她一些德言容功上头的事情。她遭家变的时候不过才十岁,长姐却已经出阁了好几年了。她和长姐的感情原本很是一般,却还是在那之后得到了长姐最好的照顾。
齐芯蕊也知道长姐在贺家的日子并不好过,生不出嫡子来,又没有娘家依仗,还带着自己这个拖油瓶。她也想过,若是没有自己,兴许长姐的日子会好过些;她还曾过,若是自己应下了姐夫的要求,做他的妾室,将来自己要是能生下一个儿子来,便养在长姐的膝下,这也算是一种报答的。
可是这些事情她只敢在自己的心里胡思乱想,却一句话也不敢说出来。
赵菁看见齐芯蕊那模样,不过十五岁的姑娘,便已经历了家破人亡。她朝她招了招手,让她坐到自己的软榻边上。
齐芯蕊更是多了几分小心翼翼,赵菁有了身孕的事情阖府上下都已经知道了,她慢慢的在软榻边上坐下,问赵菁道:“太太让我过来,有什么事吗?太太今儿出门了,看着似乎有些倦容。”
贺夫人自从有孕之后身子便一直不好,齐芯蕊自然也知道一些妇人有孕后的反应。赵菁倒是笑了笑,一时却不知道如何跟齐芯蕊开口,想了片刻才开口道:“我跟你说一件事情,你不用着急,但是要坐下来安安静静的听着。”
齐芯蕊这时候却没来由的有些心慌,毕竟赵菁是前几日去看过贺夫人的人,倘若贺夫人有些事□□情,她必定比自己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