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李隅也随着她的目光轻飘飘地转向阮衿的脸,一片茶叶正含在阮衿舌尖上,他吐不出来,只能迎着那目光万分艰难地嚼烂,然后咽下去了。
那目光又是明晃晃的,像是在说,“是么,原来撒谎精的话也能被人这么信任的吗?”
阮衿又开始觉得自己如坐针毡。
忽然,防盗门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所有人又都把注意力投射到那道门上,是老裴回来了吗?
不过进来的却是小裴,他应该是刚从外出拍照回来,脖子上还挂着单反。
鸭舌帽被摘下来,搁到了旁边的鞋柜上。但是当他忽然注意到家里多了好几个人的时候,就立刻抓起来戴在头上。
面前这个患自闭症的少年就是小裴,他个子生得比同龄人要高很多,但是很瘦,像一阵寒风吹过就会顷刻间倒地的枯树。
因为脖子上挂着沉重的东西,略弯着的脊背也显得有些佝偻。从帽檐压得很低的鸭舌帽下射出来的目光是阴沉又惶恐的。他见了生人就像受惊的猫咪一样,放在防盗门的把手上开始不正常地抓紧,然后痉挛,呈现出一副随时可以全身而退的模样。
“小裴,是我。”阮衿站了起来,冲他很自然招了招手。
李隅注意到小裴看到阮衿之后那防备的眼神缓和了一些,没有那么紧张,甚至把身体朝阮衿的方向偏转了一些角度,显然是很信任他的。
“有生人在家他会比较应激。”女人朝李隅解释了一句,然后又对阮衿抱歉地笑笑说,“小阮啊,麻烦你把他带下楼再去玩一会儿好吗?”
“那好,你们先聊。”阮衿回应得很快,李隅甚至从中品出了一点雀跃的味道,或许他本来就不想继续待在这里。
李隅看着他走到那个小裴面前,拍他的肩膀,语气非常轻快,“走吧,我们下去玩儿好吗?”
一副老熟人的样子,就是那种许久没见的老友,在对视的第一眼依旧能从生疏转变到热络的样子。
小裴很低地“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先把沉重的相机从脖子上摘下来,噔噔噔跑回房间拿了个便携些的拍立得。阮衿把门打开率先走出去了,李隅看到小裴跟在他背后,把自己帽子摘下来,扣到前面迈步出门的阮衿头上了。
他听到了阮衿的一串很清脆的笑,那是非常久违的,富含着弹性的笑声。成团跌落在地上,好像又沿着逐渐阖上的门缝滚进屋内来,一直滚啊滚,直到钻进他的耳膜中来回几趟才逐渐停歇下来。
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