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铮缓缓步进厅堂,笑容温文尔雅,声音却清冷坚定:“桑老爷早已应允在下与桑小姐的婚事,不论发生什么事,在下对桑小姐的心意都不会改变,更不会轻易放手。今生今世只认定她一人,陈公子,来生请早。”
“好一句‘来生请早’!”一席话教我万分动容,由衷赞道:“好个林铮,铁骨铮铮不畏强权,我果真没有看错他!”说话时,还甚是慷慨激昂地捶了一下雕花红木门框,将外厅的人得视线齐刷刷地吸引过来。
希音忙不迭携着我朝帘后退避几步,修长挺拔的身子严严实实地挡在我的前面,转头嗔道:“小梅,你仔细着点。”
我自他身后探出脑袋,哼唧道:“那纨绔又不是来找我的,我怕什么。”
他一怔,面上急速掠过一道涟漪,旋即意味不明道:“此事与你无关,莫要打草惊蛇。”
圣僧的紧张病又开始犯了。亏他自诩大彻大悟的得道高僧,怎的这么容易不淡定?
那厢林铮走到桑沐云面前站定,凝望她的眸光灼亮而深情,如同一团浓墨化不开去。从我这个角度将将可以将此情此景尽收眼底。
“沐云,沐云……”他几近痛苦地呢喃,似是在哀求她快快将他记起。桑沐云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惊慌失措地闪躲他的逼视,复怯生生地望了望纨绔。
纨绔伸手将桑沐云拉到身旁,道:“男女有别,林铮你注意些,方才吓到桑小姐了。”
林铮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仍然保持方才的姿势。好像急欲捉住什么,却又让它从指间流逝。
纨绔倨傲地笑着,笑意之下隐隐泛起几许阴鸷狠戾,似是轻蔑似是不屑地将林铮上下打量,字字句句道:“林铮,你扪心自问,你凭什么娶桑沐云?你有能力让她衣食无忧,给她想要的一切吗?哈哈,我看翰林院那点可怜巴巴的俸禄只怕还买不起她手中的丝帕。别以为当上状元便有什么了不起,只要本少爷的一句话,立马叫你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林铮缓缓地收回手,低沉的眉宇间浮起几许隐忍的痛苦。静默良久,他抬眸坦然迎上纨绔挑衅的目光,平静道:“今日我并非以状元的身份站在这里,我爱沐云,与我是什么身份根本没有半点关系。我知道我比不得陈公子家财万贯,可我愿意为她而努力。
“我相信陈公子的实力,也相信你绝对是言出必践之人。纵然要身败名裂、万劫不复,我还是要说——你问我凭什么,这桩亲事明明是由我先提起,敢问陈公子,你又凭什么来横刀夺爱?感情的事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这个道理三岁稚童都明白。人间世道尚有公理,这道理说到蜀王殿下那里,我也不怕。”
不知是否我的错觉,林铮说这话时,有意无意地朝我与希音望了几眼。
纨绔咬牙切齿地点头冷笑,道:“你用蜀王来压我?谁不知道他是因梅贤案受到牵连而被放逐至此的,你以为我会怕他吗?”
林铮道:“你当然不怕,你有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撑腰,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
林铮竟敢说得如此直白,我当真始料未及,简直像捅破纱窗那般,将这层不能说、说不得的微妙关系摊到了台面上。
此事只怕要从两男争女的狗血爱情戏码上升为两派相争的朝堂势力对抗了。一边是蜀王九王爷,一边是皇后与太子,若是开盘来压不知哪方能得更多筹码?
“我一直以为九王爷是因为在朝中表现好才得以少年封地、为一方之王,没想到……”我蹭蹭希音,八卦道:“嗳,圣僧啊圣僧,你说若是蜀王与皇后太子对抗起来,哪方能胜?”
希音睨我一眼,直截了当道:“不知道。”
我奇道:“你不是关心国家大事吗?”
他沉吟良久,似真似假道:“蜀王当然不会与太子正面冲突,可若他当真决心要对抗,天下便不是如今这般光景了。”
听完这话,我竟情不自禁地浑身哆嗦了一把,总感觉他似乎话里有话。
“你知道便好。”只听纨绔又笑道:“方才桑小姐亲口说过,她已等候我多时,心甘情愿嫁我为妻。我奉劝你不要在此自作多情,丢人现眼,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