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供状被送到了书桌上边,白纸上边密密麻麻的写着细细的黑字,末端还有一个鲜红的手指印。
“主子,这是那歹人的供状。”御风在一旁恭恭敬敬道:“昨晚连夜审理,那人吃不住刑具,一五一十的全供了。”
徐炆玔拿起那张供状溜了一眼,忽然间全身冷汗凉浸浸的一片。
上边说得很清楚,幕后主使者是柳太傅府的大夫人,拿了银子收买他,要他将柳家十小姐捉了去卖到青楼,要毁了她一辈子。
“这一招可真是阴毒。”徐炆玔喃喃道,一腔愤怒冲到了喉咙口,几乎要拍着桌子喊了起来。回想着昨日见着明媚的丫鬟向自己求助的那场景,他的一颗心慢慢的变得沉重,这柳大夫人为何一定要向自己的侄女下这样的狠手呢?
只是一个柳太傅府,还说不得是家财万贯,就已经府里内斗成了这样,更别说这大陈的江山了。坐在那里,徐炆玔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和大哥二哥的争斗,正如柳老夫人所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道理都是一样的!柳府的内斗都是这般残酷,更别说这深宫内院了,看着那张供状,徐炆玔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
自己究竟该如何处理这事情?
按着他的第一个想法,便是要去柳府将这事情告知明媚,可是转念一想,还是生生的压住了。
若是自己跑去柳府说了这件事情,那柳大夫人自然会在柳府不能立足,也等于是打了柳大老爷的脸,毕竟柳府诗礼传家,还没出过休妻之类的传闻,若是给自己一说,还不知道柳府的脸面往哪里搁?况且皇上那边知道了,少不得会降上几级,难免柳大老爷心里会有怨言。但若自己要是不说,还不知道那柳大夫人还会用什么阴毒法子来害明媚,叫他实在放心不下。
况且,那供状里还提到柳府的五小姐柳明艳经不住那歹人的勾引,和他在酒楼私会,还赠送了金银珠宝,还有自己贴身的物事给他,他正是拿了这个把柄去柳大夫人那里敲诈,柳大夫人这才让他去绑了柳家十小姐卖去青楼的。
柳明艳这件事情也让徐炆玔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供状若是公布出去,柳明艳也不必找婆家成亲了,直接送到附近哪个庵堂里做姑子去便是,这一辈子便全完了。徐炆玔坐在那里呆呆的,心里头好一阵不舒服,柳明欣被指了给自己做侧妃,柳大老爷与柳大夫人从某个角度来说算得上是自己的长辈,若是将这事情捅出去,柳府出丑不说,他自己也要出丑,恐怕柳明欣这侧妃也别想做了,以后柳明媚想要进东宫更是不可能。
徐炆玔用手支着脑袋,只觉得头跟要裂开了一般,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好,只觉得心里头乱纷纷的一片。
御风站在那里看着徐炆玔脸色不对,赶紧上前一步,关心的问;“主子,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徐炆玔抬起头来看了御风一眼,用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桌面:“那人不用活着出去了,昨晚是哪些人审问他的?全都给我把嘴巴闭紧了,决不能对外透露半点消息!”
“是。”御风拱了拱手,转身便往外走,这时由听到了徐炆玔的声音:“去中书省,传了平章政事柳大人过来。”
柳大老爷刚刚退朝去了中书省自己办事的地方,才坐下来没多久,就有人来找,说是三皇子殿下有要紧事儿找他。得了这个信柳大老爷很是惊喜,没想到自己夫人真是目光如炬,认了一个记名嫡女,结果竟然被指了三皇子侧妃,看来三皇子殿下很是满意这个记名的女儿,竟然在成亲前喊了自己过去说话。
喜气洋洋的跟着那人走到徐炆玔宫中,没想却见着的是一张铁青的脸,一份供状飘飘摇摇的飞到了他的脚边。
“柳大人,你好好看看罢。”徐炆玔冷冰冰的望了一眼柳大老爷,让他满心的欢喜全化为乌有,战战兢兢的应了一声,弯腰将那供状捡了起来。
溜了一眼上边写的字儿,柳大老爷登时便傻了眼,额头上爆出了豆大的汗珠子,手不住的簌簌发抖。没想到后院竟然出了这般丑事,自己的女儿与人私通,自己的夫人收买了歹人去害侄女!柳大老爷将一张脸埋在了状纸里边,好半日都不敢抬起头来,就怕见着徐炆玔那如寒冰般的眼色。
“你自己可瞧清楚了?”徐炆玔咬牙切齿的问道:“你真是娶了一位好夫人,生了一位好女儿!”
柳大老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请三殿下宽恕!”
“你回去好好警告你夫人,若她再敢轻举妄动,那边别怪我不客气了!”徐炆玔瞧着跪倒在地的柳大老爷,十分嫌恶:“别让我再听到她又有什么歹毒心思!”
“是是是。”柳大老爷磕头如蒜,全身都汗涔涔的一片,他心里明三皇子殿下是在给柳府留颜面呢,若真是不想遮掩,直接将那歹人交去京兆府审理便是。他拿着那张供状,手里不住的在发抖,自家那个婆娘,是该好好收拾才是了!
日头照着玉瑞堂,明晃晃的一片在人的脸上闪来闪去。柳老夫人坐在那里瞧着周围的媳妇和孙女,脸上依旧是素日那种淡淡的笑容,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左边坐着的几位夫人正在说笑,全在讲柳明欣要进宫做三皇子侧妃的事儿,柳大夫人虽然此时心情忐忑不安,可也只能强装笑颜应付着。
昨日明媚在码头被人劫走,她听着心中大喜,便知是那姓段的得手了,真是心想事成,终于能好好的舒一口气,坐在旁边看杜若兰惊慌失措了。
然而还没有高兴多久,三皇子殿下便送着柳明媚回府了,那柳明媚毫发未伤,而且看上去连吃了惊吓的感觉都没有,仿佛是在外边游山玩水了一日,兴尽而归的模样。
从那一刻起,柳大夫人心里便忐忑不安起来,那姓段的肯定是被三皇子殿下抓住了,会不会供出自己来?她昨日一晚上都没有睡好觉,生怕第二日便有人上门来抓了她去京兆府出堂对质。
亏心事没有做成如何能睡着?柳大夫人一个晚上不曾合眼,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连柳大老爷歇在黎姨娘屋子里头这事儿都放到一边了,只在想着那姓段的是死是活,究竟自己有没有被暴露。
今日来玉瑞堂请安,柳大夫人脸色不太好,一脸病容,眼下两圈青黑,柳老夫人看着皱了眉头问:“老大媳妇,你最近忙艳丫头的婚事太累了罢?也该好好歇着,别太逞强好胜,这些天也用不着去偏厅了,我在那边看着,你还不放心?”
柳大夫人听着这话,赶紧起身谢过柳老夫人:“多谢母亲关心,儿媳也正想着向母亲再告假几天,好好将养些日子再说。”
话音刚落,旁边柳三夫人就笑嘻嘻的接口了:“大嫂素来是个厉害人儿,如何这一向来便如此娇弱了?七侄女要进宫做侧妃,八侄女马上要嫁去幽云,可就能将你忙成这样子?我可不大相信,必然还有别的事儿呢。”
柳三夫人一边说笑着,一边从丫鬟手中拿过团扇扇了两下风,又添上了一句:“大嫂。恐怕就是你想休息都不行呢,哪有这般容易便让你歇着的理儿?总怕事情会一桩一桩的找了过来,让你没法子对付!”
柳三夫人本来是暗指大房添了一位姨娘的事情,可在柳大夫人听来,便是在说她出银子买通江湖好手去对付明媚这事。她听着下来,只觉柳三夫人话里有话,不由得心虚,偷偷看了她一眼,就见她笑吟吟的,仿佛知道了什么一般,心中更是发慌。
柳二夫人在旁边也点头赞成道:“可不是,大嫂是闲不惯的,怎么会想着要歇息了。”
杜若兰见两位嫂子都这般说,心里想着,自己若是不开口表明态度,恐怕大嫂心中会猜忌自己,赶紧也跟着凑了一句热闹:“大嫂素来是个强梁人儿,不到一定的时候不会撒手,总怕是暗地里有事情是咱们不知道的,咱们也别逼她了,以后自然就会知道的。”
柳大夫人唬了一跳,杜若兰这话可真是戳着她的心窝子在说,偷眼瞧了瞧杜若兰,见她素日温和的脸儿仿佛已经换了一副面孔,看上去颇有些冷冷的,似乎自己欠了她几万两银子一般。
“四弟妹可在说笑了,我只是身子不大舒爽罢了,哪有你谁的暗地里有什么事情呢。”柳大夫人拿着手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今年这天气,倒是热得出奇,我这些日子恐怕是中暑了,头晕脑转的。”
柳老夫人看了柳大夫人,见她额头上不住的在冒着汗,脸色也有几分蜡黄,瞧着确实是满脸病容,朝她点了点头道:“老大媳妇,既然你身子不好,先回院子去歇着罢。”
柳大夫人应了一句便扶着丫鬟的手走了出去,只觉得自己脚下踩着棉花一般,一脚深一脚浅,软绵绵的落不了底。抱琴用力搀着柳大夫人,只觉得她身子沉沉甸甸的,比起往日来要重了不少一般。
“夫人,要不要去找个大夫来瞧瞧?”好不容易回到了大房的主院,抱琴将柳大夫人搀到了美人榻上坐着,瞧见她额头上依旧是汗蒸蒸的一片,脸孔有几分苍白,不由得小声的说了一声。
柳大夫人摆了摆手:“不必了,你去忙你的事儿罢,我先躺着歇歇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