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手术吧。”
老大联系人来干活,池译拿起旁边那沓包含同意书在内的资料出了门,随手丢进垃圾桶里。
这类异常生物的情感依赖会远超血缘,百里霸道的直接监护人是他,如果不幸事发,直接受害人也是他,因此只要他同意,手术随时都能做。
不久前在楼下,跟池廷确认完要求后他忽然有点想反悔。
他跟新认识的爸妈并不熟,唯一一次交集还是成人礼上那支破钢笔,他不了解这个人,几个小时的接触也不足以让他摸清这个人真实的内心。
当然,看个表象是足够的,池译亲切地称之为异研所活阎王。
那个N6-11是百里霸道的直系亲属,看着挺活泼,但被重重防护困在这里十几年,人都闷成神经病了,不出意外他会被关到池廷死。
池译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池廷说:“到不了那时候。”
“我对象十岁就离开爸妈了,”池译转着手机,“他都快三十了,还没事自己偷偷难过,这对小孩来说是多大的创伤,你懂吗?”
池廷不懂,池译也不懂,两人隔着镜片无声对视,一个没有从对方眼里看到感同身受的难过,一个没有看到预想中的愧疚。
于是池译坐下,“其实也没啥。”
池廷:“嗯。”
池译说:“我不相信你,也没办法把你当家人,你这场手术对我来说就是一次风险等级最高的投资,而一般这种时候,我的优选是放弃。”
其实不是。
冰冷的数字他会放手搏,输就输了,反正他有很多钱,但是对象只有一个,他不知道有没有那种可能,手术完成后,这个异研所多了一间和N6-11同规格的T1-99号监测室。
当然,这样也有个好处,双方父母都在,他们会有世上最昂贵的婚礼,随便一根管子都够他结二十次婚。
池廷似乎完全理解他,不紧不慢地打印资料,说:“选择我们,你要面临的风险未知,我可能会骗你,可能不会。不选择我们,你今晚带他离开,先不说走不走得出去,你会面临一个必然的困境,”池廷看向他,“你爱他,愿意为他牺牲到什么地步?”
迎合他,变成一株仅存自主意识的植物。
或是拒绝他,一起迎接最浪漫的毁灭。
池译一张张拿着他打印出来的资料,上面人与异常生物纠缠不清的记录触目惊心。
有被同化的,有一起浸药的,有拼接在一起的,也有在外潜逃的。
他们是没脑子的变异体,靠着强大的力量随心所欲,他们努力学人又不像人,他们自私、自负,他们依赖感情,他们不顾一切。
池译读完了最后一个案例,把资料叠得整齐推给池廷,注视着他的眼睛。
“我爱他的前提是他爱我,你该问他愿意为我牺牲到什么地步,”漆黑的瞳孔没有多余的情绪,像他低垂的黑发、不那么苍白的肌肤,池译使自己全身渡上一层健康而正向的色彩,他放轻声音,“我不会牺牲自己为他做什么,他对我而言只是爱人,一个情感上微小的分支,又不是人生的全部。”
经历了一分钟的沉默,池译若无其事地看手机。
编的,还在热恋期,多少带点冲动,他可舍不得对象,再过几年可能好点。
池廷却似乎很满意他的态度,“如果所有客户都有你这样的觉悟,现在已经可以等比建成第二个研究所了,你很懂得正确的亲密关系。”
“不懂,”池译接着看手机,“爷爷从小教我怎么舒服怎么来,说我和其他人不一样,我是家里的独苗,家族的希望,压力很大,重压之下必有变态,而纯变态会进局子,我……”
池译手动,翻了个页,视线黏在手机屏幕上,“我为了不违法犯罪,努力培养自己正向的兴趣爱好,定期去做心理辅导,终于这样长到了二十岁,可惜好景不长,我……”池译合上手机,悬崖勒马,面不改色,“我竟然坚持到了现在。”
他搜的明明是《一种健康的情感生活》,为什么越读越像《一个囚犯的自述》?
身为一个霸总,他很快想通了。
因为他对象那该死的甜美就是困住他的囚笼,而他心甘情愿做他一生的囚徒。
他应该把这不听话的男人咚在墙上,猩红着双眼在他耳边低吼:“霸,你乖一点,不要想什么嫁接株,不要再折磨我了!你知道我离不开你,也不会允许你离开我,霸!”
或许是情感太强烈,他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