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4)

麒麟正传 桔子树 12758 字 3个月前

坠,陆臻迅速的拉住了深度绳。

43米。

陆臻抬头往上看,没有天空的影子,前方好像没有尽头。在抱住一个人的情况下,上浮变得如此艰难,他用力蹬腿,一手拉住深度绳把自己往上拽。

缺氧造成的晕眩与麻痹感逐渐扩散,意识开始模糊,肺部产生剧烈的疼痛,陆臻努力睁大眼睛,却发现自己已经看不清深度绳上的数字,在某个瞬间,陆臻甚至以为自己在下坠。

绝望,如此沉重,每一下心跳都像重击,敲打在鼓膜上,令双耳嗡鸣。

神志昏沉,陆臻眼前滑过巨大的金青色的阴影,它优雅的转过身,用厚实的嘴唇轻触他的身体,然后缓缓上浮。

超雄性苏眉鱼!

据说,只有生长到一米以上的雌鱼才有机会变性为雄鱼,而在这其中,只有极少的一部分会生长为超雄性的苏眉鱼,它们是群落的首领。陆臻一直知道他的苏眉孩子们拥有自己的首领,只是他一直没有见到过。

陆臻目送这条两米多长的巨鱼离开自己的视野,他低下头凝视夏明朗沉寂的脸,这个人看起来仿佛已经死去,因为感觉不到他的心跳,在他的口鼻中没有冒出一个气泡。

放开他,还有机会可以向上。

抱紧他,一起坠落。

这是在很久以后,陆臻才明白过来当时可以拥有的两种选择,然而此刻,他的脑中一片空白。他侧过脸,用鼻尖蹭了蹭夏明朗的脸颊,双唇覆上他亲吻过千百次的地方,试图把最后一点的氧气送出去。

视线昏沉,陆臻像是忘记了自己在哪里,只是将手臂收得更紧。

不能放开的人,没有理由。

当柳三变带着一身银色的泡沫冲下去的时候,他看到陆臻抱着夏明朗在缓慢的上浮,一个似乎还算清醒,一个明显已经晕厥。可是当他游近之后,他发现似乎不是这样。

他敲一敲陆臻,示意他把人交给自己。

陆臻看向他,隔着两层潜水眼镜,柳三变看到陆臻冰凉的眼神,纯净而执拗,像透明的矿石,仿佛已经沉淀了一切人类的情感。

柳三变松开口中的呼吸器递给陆臻,马上拉开了自己身上的浮力袋。

迅速膨胀的浮力袋产生出巨大的升力,海水压力急剧的变化,双耳剧痛,陆臻在恍惚中看到救生船的影子,最后一重黑暗击中了他,眼前一片漆黑。

意识是在不知不觉中恢复的,起初甚至不知道,耳朵疼的厉害,伴着嗡嗡的鸣响,陆臻听到身边有人在说话,湿鞋子奔走在甲板上的声音……船舱顶部的灯光猛然照进他的眼底,陆臻不自觉收缩起瞳孔。他侧过头,看到夏明朗躺在他的身边,胸口的潜水服已经被割开,露出扎实的大块胸肌,柳三变双手交叠有节奏地按压着……

就像一桢一桢被卡住播放的视频忽然变流畅,脑海中模糊断裂的片断连到一起,陆臻倒带一般急速串起了事件的全过程,他忽然翻身坐起,巨大的恐惧冰封了他,当夏明朗还在他怀中时,他并没有感觉到害怕。

“你先别动!”柳三变焦虑地喊住他:“你刚刚晕过去了,先休息。”

陆臻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他指了指夏明朗,示意:他怎么了?

“不知道!”柳三变忙着做心肺复苏。

陆臻扯开身上的心电传感器,坚持着坐了起来,夏明朗双目紧闭,心电图上跳跃着单薄混乱的曲线。柳三变还在一刻不停的做着心肺复苏,小马忙着整理电击器准备再做一次电击除颤。

陆臻极缓慢地走着,绕到担架床的另一边,夏明朗的右手垂在床边,手指微微蜷起,像想要握住什么,陆臻把自己的手放进去,一切严丝合缝。

小马示意清场,柳三变与陆臻都退开了些,瞬间电击让夏明朗的身体剧烈的跳动,他忽然咳了一声,在他宽厚的胸膛中,那颗强壮的心脏终于脱离了外力强压给它的频率,开始按照自己的方式跳动。

柳三变盯着心电图看了一会儿,忽然脱力,捂脸蹲了下去:“ohygod!!”

船舱里一片寂静,只有心电仪那单调的“滴”声,陆臻重新握住夏明朗,感觉到他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收紧,慢慢地,牢靠地握住了他。空洞的胸口再一次被填满,陆臻舔了舔唇,哑声问:“怎么回事?”

“你!很好解释,”柳三变疲惫不堪地趴到担架床上,“我看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开始缺氧了,最后几米压力小了,四肢的毛细血管扩张,血液从大脑流出来,大脑一缺氧马上昏过去。不过没什么关系,浅水昏厥很常见,日子久了总得倒那么一两次。至于他……你在什么深度遇上他的?”

“43米。”

“晕了??”

陆臻点头。

“奇怪了!”柳三变把脸埋进掌心里,过了好一阵,他搓了搓脸颊,抬头看向夏明朗:“你以前是不是出过潜水事故?”

“是的。”夏明朗安静地平躺着,他看了看陆臻,又再度把视线投向天花板。

“有

多严重?”

“心脏停跳28分钟。”夏明朗的声音低哑而平稳。

陆臻蓦然感觉到心底一凉,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

“当时在野外,急救条件很差,听说从水里捞上来的时候已经……全停了。好在教官和队友都没有放弃,轮流急救,撑到了医疗车过来。”

“你应该提前告诉我的。”柳三变脸色发青。

“有关系吗?”

“或者有……说不定你的身体会发生习惯性反应,在你稍微开始缺氧的时候就自动休克,这个很难说……”柳三变明显着急了。

“队长,”陆臻提声打断他,“死是什么感觉?”

夏明朗转过头,视线与陆臻相碰,交错在一起。他沉默着,漆黑的双眸连续地闪烁,终于,他移开视线,轻声说:“就像潜水一样。”

二十一、

“我靠!”柳三变勃然大怒:“你怎么什么意思?这么大的事儿瞒着我们有意思吗?你到底怎么想的,你……”

“你现在知道了,有办法治吗?”夏明朗问道。

柳三变顿时哑然。

“有人怕高,有人怕黑,我怕水……没办法的事……”右手掌心一空,陆臻已经轻轻抽回手,夏明朗忽然顿住,平稳的视线开始变得飘忽不定,在陆臻脸上反复流连,却避开他的双眼。

“睡吧,”陆臻并起五指覆住夏明朗的眼睛,轻声说道:“先休息,以后再说。”

“哎。”柳三变见陆臻转身出舱门,气呼呼地跟上去:“哎你说他怎么想的??这么大的事儿,愣瞒着,他怎么把我们当兄弟的……”

“他可能,真挺怕的吧。”陆臻皱着眉,头痛欲裂,缺氧带来后遗症。

“哦?”

“人嘛,都这样吧,你强的地方不怕人笑话,真不行的地方,才特别不想让人知道……”陆臻捧住头,背贴着墙壁滑坐下去,前方是广阔的大海,繁星满天。

“而且,你看我们能做什么?说‘嘿,夏明朗,那只是你的心理原因,不要怕……’,这么傻冒儿的话,他怎么好意思听呢。”陆臻苦笑,无奈的眼神中有某种温润下沉的东西,当时柳三变看不明白,只是莫名的心疼。

“所以,三哥你有高招吗?”陆臻平静地看向柳三变,目光柔和,那是没有期待的平静,却又不见绝望的影子。

“高招啊。”柳三变愣了一下才回过神:“以前,阿梅问我,有人怕水怎么办?我说,要么这辈子都让他别沾水,要么,就把他这辈子都扔在水里。”

陆臻微笑:“当年我进麒麟,试训的时候有个哥们怕枪,陈默把他绑在靶子上,实弹,贴着他打了一圈。”

“我靠!你们这什么变态习惯?”柳三变大惊。

小马轻手轻脚的从船舱里出来,轻轻坐到他们身边。

“怎么样?”柳三变问道。

“睡了。”小马一贯地言简意赅。

陆臻回头看,从这个角度,穿过敞开的舱门,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夏明朗沉睡的侧脸。

“可是你说,他这是怎么想的呢?”陆臻微微皱起眉,带着迷茫的温柔:“难道这一个月,他就每天这么死去活来十几遍?”

“天晓得。”柳三变用力撸了撸陆臻的头发。

这事起得突然,有如晴天霹雳,虽然结果还算差强人意,可还是把柳三变吓得不轻,惊魂不定的样子让陆臻看了都同情他。在回去的路上,柳三变越想越害怕,惨白着脸扯着陆臻说太可怕了,你都不知道当时那情况,他要是浮不上来,你硬定就陪他沉,结果就是一身两命呐。完了我回去,立马能让人给撕了,大家都别活了。

陆臻脑子里嗡嗡乱吵,还得分心思去安慰他,不会的不会的,你时间卡多好啊,怎么会出事儿呢?

那万一出事儿了怎么办?柳三变愁得整张脸皱成个苦瓜,双眉间有千沟万壑。他几乎有些慌乱的拉着陆臻说,万一呢?万一……夏队出事儿了怎么办?

陆臻怔忡起来,他困惑地发现自己居然并不惊慌。

如果夏明朗真出事儿了怎么办?这个问题现在似乎已经不必有答案。陆臻轻轻呼出一口气:如果他不在了,那我也一定不在了,所以,就不用去想怎么办了。

柳三变是聪明人,而且是个在部队里浸淫了好几年,知道上下进退很有些小狡猾的聪明人。于是今天的事件理所当然的被瞒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他们三个当然不会自爆,而小马口风极紧,一切就当没有发生过。

回到基地停船靠岸后,酱仔只是小诧异了一下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陈默连多余的话都没问,大家一起晚饭,彼此交流汇报一些训练中的心得体会与经验教训。

听说方进目前正在突飞猛进,这小子像是忽然间开了窍,别说秦月、吴筱桐已经按不住他,再加几个都够呛,已经大有他老人家在岸上那种天外飞仙,举手投足摔跤都能赢的牛b风范。而且感觉这种东西,似乎一通百通,方进在水下格斗的感觉找到了,水下的其它各项

操作都水平大涨。

一天里,晚餐是最幸福的时候,队员多年如一日地抱怨着伙食,死皮赖脸地试图从司务班再讨点自己喜欢的吃食,可是气氛欢乐而轻松。劳累了一天的战士们大刀阔斧的把食物填进胃里,他们动作生猛,就是贪图那种饱涨的满足。

虽然夏明朗恢复得很快,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已经完全没事儿了。但是柳三变脆弱的小心肝再也受不得一点儿意外,求爷爷告奶奶:这位爷,您晚上给我回到船上,留在急救设备完整的地方。

夏明朗哭笑不得,难道你以为老子随时随地都能晕过去??

柳三变迅速转身,留给夏明朗一个凄凉的小背影。

陆臻无奈地揽住夏明朗,你真把他吓坏了。

对于一个需要力保365天无伤亡事故,争取安全训练模范示范年的军事主管来说。一位上校级军官在水下43米处出现休克,心脏猝停超过一分钟,需要使用电击除颤,强心针,肾上腺素……才能把他救回来。这样的事故实在太大了,大到让他无法想象,而更要命的是,出事的科目完全不合规定。

陆臻可以想象柳三变现在一定后悔死了,无事生非地带他们尝试什么新科目,练得好了也不能赚什么,万一出事儿一切后果都得由他承担。给朋友添了这么大的麻烦,陆臻很是抱歉,只是难怪有些地方80年代的训练大纲也还在使用,陆臻原来不理解,现在也能体谅了。

为了安抚柳三的情绪,夏明朗晚餐之后果真找了个借口跑去船上呆着,留下陆臻、柳三变、酱仔和陈默一起讨论第二天的训练科目。柳三变笑着说脱离大部队这么久,明天大人物们都要强势回归。酱仔憨憨笑着说好啊好啊。陈默埋头记录。陆臻挑眉看了柳三变一眼,却被他躲开了视线。

会后各自分散,陆臻酝酿着理由去打算去船上找夏明朗。

“陆臻!”柳三变叫住他,追了上来:“不好意思,也没通知你,就自己定了计划。”

“应该的。”

“这几天都是我不好,拉着你们一起疯……”

“不,今天的事不是你的责任,就算上军事法庭我也会这么说,责任在我,责任在夏明朗。”陆臻的声音很低,平和温润,干净疏朗的眉宇间上找不到一点嫉愤的影子,从容平淡,有如月光一般的皎洁明亮。

柳三变盯住陆臻的眼睛,半晌叹气道:“你真厉害,太镇定了。我今天都快吓死了,我现在脑子都是乱的,你居然能这么镇定。要不是我知道你小子人品过硬,我真得怀疑你跟夏队的关系。”

“小弟我一向反射弧比较长,我明天早上会吓死的。”陆臻笑了。

柳三变深呼吸,自嘲地摇了摇头:“说实话,我以前不觉得自己比你们差什么,比脑子、比身体、比技术……总感觉你们也就是钱多,仗着兵源好。现在看起来……真幼稚,就你今天这份镇定,老子再练十年也赶不上。”

“别这么说。”陆臻温和地看着他:“谁都有一开始,看多了什么都会习惯,不是水平高下,真要说有差别,小弟只是比你多见了几次血。”

柳三变眉峰一凛,仿佛刹那间有千帆万影划过他的眼,灵魂深处某种热辣辣的欲望探出了头。

陆臻扶住柳三变的脖子将他拉近,最后扎实地抱住他:“相信你的能力,我们才敢放心下去。任何事都有万一,五公里越野每年都要跑死几个,这么怕万一,什么都不用做。”

柳三变愣了好久,终于笑了笑:“谢谢。”

二十二、

陆臻隔开老远就看到夏明朗一个人坐在船头,胸口蓦然一热,心脏活泼泼地跳动起来。他上船先里里外外找了一圈,没找到小马的踪影,夏明朗在夜色中侧过脸,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他呢?”陆臻半跪在夏明朗背后,双手合抱,把人揽进怀里。

“一见面就打听别的男人,我很受伤啊。”夏明朗惆怅的。

“让你哄哪儿去了?”陆臻忍不住,低头泄愤似地咬住夏明朗颈侧。

“打发回去睡觉了。”

陆臻放下心,分开双腿在夏明朗身后坐下,双手从掖下穿过紧紧地扣到腰间,心满意足地把下巴搁到夏明朗肩膀上:“我有时候发现你还蛮纤细的。”

夏明朗浑身一震,因为太过震惊而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内容,无意识的呆呆重复了一遍:“我很纤细。”

“是啊,”陆臻微笑着偏过头去,极为露骨的在夏明朗耳边吹了一口气,“抱起来刚刚好。”

夏明朗像是触了电似地弹开,眼色复杂地盯着陆臻看了半天,陆臻始终笑眯眯地回望他,终于夏明朗垂下头,小声问道:“不生气吗?”

“哦?”

“我以为你会揍我,至不济也得吵一架。”

陆臻一声不吭,他慢慢抽回手,解开夏明朗作训服的扣子悄然探入,粗糙的指尖划过胸口突起,触电般的感觉让夏明朗轻微的战栗,他有些诧异地看着陆臻。陆臻忽然发力,将他按进自己怀中。

心脏在跳动

,在结实的胸肌下,属于夏明朗的那颗强健的心脏在陆臻掌心有节奏的跳动着,他慢慢闭上眼,感受那种脉动,那样的清晰有力。

陆臻钟爱这种感觉。

夏明朗放松下来,他低头微笑,后背与陆臻的胸膛紧贴在一起,两颗心慢慢跳到了同一个频率,连同呼吸一起。

“队长,死是什么感觉??”

“很无力,动不了,很黑……很想冲出去,但是动不了,什么都不能做,脑里很想……但是……就像废了……”

死亡是无能为力的挫败。

“果然,就像潜水……是很像。”陆臻收紧手臂将夏明朗抱得更紧:“今天是特意想在水里等我吗?”

“没有,我也没那么傻,等你不是找死吗?我又没你气长。我其实当时就正常上浮了,不知道怎么,就……忽然慌了,可能是天黑,看着你下去,忽然就怕了……但我已经往上浮的。唉,反正乱七八糟的……”夏明朗解释一堆,发现自己语无伦次,郁闷地闭嘴。

“每次下潜都像要死掉一样吗?”

“那不可能的,当然不是。你找个恐高的,也没三层楼就脚软的对吧?再说我这个毛病……主要还不是因为那个问题本身,我又不是真的怕水,我是怕淹,你知道吧……我觉得主要……”

“你不会放弃的对吗?”陆臻打断他。

夏明朗哑了半天,终于干脆利落地说出一个字:“是!”

陆臻探身绕到夏明朗面前去看着他,漆黑的瞳孔里映出天边一轮明月,那眼神让有人种妖异的错觉,仿佛是严肃的,又似乎有些委屈。

夏明朗忽然笑:“你别这么看我。”

陆臻凑上去碰了碰夏明朗的嘴唇,低声抱怨:“你就不能服一次输……”

夏明朗试图辩解,陆臻已经及时吻住了他。

仰起脸,被人居高临下地亲吻这种姿式总是会让夏明朗感觉很不自在,他呜咽地表达抗议想要坐起来。陆臻却更强硬地锁住他的脖子,舌尖探到了他的口腔深处……

好吧,今天刚刚干了坏事儿,害人担惊受怕的罪魁祸首实在也不怎么好意思过分挣扎,夏明朗只能不甘心地拽住陆臻的手臂。陆臻吻得凶猛而耐心,滑腻的舌头紧绞在一起,反反复复无休无止,夏明朗几乎找不到机会呼吸,最后实在受不了把人推开,大口地喘息。

陆臻死死地抱住他,一声不吭。

都很累,太累了的两个人只想深长地拥抱,把对方勒到自己怀里,然后放松,沉沉睡去。

后半夜风云突变,天边传出沉闷的雷鸣。夏明朗睁开眼就看到满天乌云翻滚,低低地压在头顶,间或有一条闪电划过,把天空撕出狰狞的伤口。

夏明朗刚把陆臻抱进船舱,暴雨就倾盆而下,巨大的闪电破空而过,挺立在海天之间,像连接天地的上古神木,雨水像鞭子一样狂暴地抽打纠结在一起。

夏明朗站在舷窗边出神地看向白天他们浮沉的地方,浓烈的水腥味扑面而来,暴雨飞溅出的水沫沾得他眉宇皆湿。

“想去吗?”陆臻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

夏明朗讶然。

“我帮你开船。”陆臻转身就走。

“哎!”夏明朗拉住他:“你……”

“过了今晚上就没机会了,三哥可能再也不敢让你下去了。”

夏明朗目瞪口呆。

电光乍现,陆臻的脸被照得雪白,阴影分明有如雕塑,神色凝重而执拗,目光纯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