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服了:“行行行,回头我去问问王大夫。”
回病房的路上,他们碰到了熟人——游弋刚才提到的那个在天桥上抽烟的男人。
印象中,那是个看上去想把全世界踩在脚下的人。说话的时候会微扬起头,一副睨傲万物的样子,整个人从头到脚写满了张扬自信。
那晚在天桥上,他心事重重地抽着烟,脸上却一直带着点儿若有似无的笑。尽管是有些心酸苦涩的笑,却还是能给人一种看淡生死的豁达感。
这会儿看着他垂着眼睛朝他们走过来,游弋差点就认不出他。
他像一株缺了水的花,整个人都皱了起来,一副缩成一团的、将要枯萎的样子,连步子都迈得轻飘飘的。
游弋脚步顿了顿,忽然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打个招呼,倒是那人看见他就挑了下眉,走过来看看他又看看轮椅上的霍域,笑着问了一句:“什么时候能出院?”
“应该快了吧”,游弋心不在焉地答。
那人像是瞬间换了个人,肩膀张开了,头也扬起来了,笑得礼貌又得体。
游弋顿了顿,想问一句什么又没有问出口。
对面的人笑着点点头:“慢慢熬吧,我撤了。”
他举举手里的两大包东西说:“你们可别跟我似的,什么都往病房搬,走的时候收拾起来太麻烦,我都大包小裹地搬了好几趟了。”
说完不等游弋反应过来,他已经摆摆手转身走了。
霍域回过头看了游弋一眼,拍了拍他的手臂。
游弋有些出神。尽管只是萍水相逢,他还是衷心地希望那个人以后依然能好好生活。
叹了口气,推着霍域走了两步,他又忽然想,那人好不了了吧?怎么可能好呢?他变成了一个没有根的人,急匆匆地走更像迫不及待地逃。
游弋代入自己,想到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霍域,他大概也会活得像一株无根的浮萍一样,风一吹就会散,一点儿水花就会乱。
……
回了病房,游弋还真去问了问医生霍域能不能洗澡。王大夫隔着眼镜睨了他半晌,两条浓眉拧在一起挑得老高。
游弋悻悻地笑了笑:“他有洁癖,这两天都快把我淘死了,要不您给我介绍个精神科的大夫吧。”
王大夫懒得理他,指指门让他赶紧走。
不怪王大夫冷漠,实在是游弋这家伙太难缠。当初那一跪王大夫印象深刻,只是当时怎么都没想到这位是个烦人精。
菜里不小心放了两粒花椒要来问他敢不敢吃,会不会刺激伤口;开着窗户吹了点风要来问他灰尘会不会让眼睛感染,需不需要消消毒;更不用提三不五时就要顶着一张苦瓜脸,来问他霍域的眼睛怎么好得这么慢。
王大夫一开始还耐心地跟他解释,后来话都懒得说了,直接递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领会。
在王大夫这儿碰了壁,游弋回病房没好气地吓唬霍域:“都说不行了,王大夫说了,就你这伤,万一洗澡碰点水感染了就完了,你还想再住ICU吗?”
霍域又开始装大尾巴狼:“我真的难受,要不咱们偷偷溜吧,去新家洗,有浴缸。”
“做梦呢吧你?泡完不也得冲?”
霍域话音一转:“那你把认罪书给我念念。”
游弋看着他愣了两秒忽然笑了,合着是在这儿等着他呢。他点着头冲霍域竖了个大拇指:“行,给我下了盘大棋是吧?”
霍域一笑,说:“认罪书不念也行,给我念念你这几年的日记吧。”
“你怎么知道我这几年还写日记?”
游弋说完就后悔了,马上意识到霍域这是立马掀了棋盘又重新给他设了个陷阱。
他眯了眯眼看向霍域,忽然灵光一现:“你已经看过我的认罪书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