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街道两旁树梢上挂满装饰的小灯泡,一路火树银花。
阮芳雨在仉星航宁死不屈的坚持下终于再次妥协,让仉星航载他。他们车把上挂着买回来的菜,从繁华大街一路骑到路灯稀拉的弄堂。
两个人到巷子口时天已经完全黑透,阿嬷的脚今天勉强能下地,站在巷口老槐树下扶着粗糙树皮,侧耳凝神听路尽头动静。
熟悉的单车吱嘎声响起,阮芳雨从车坐上跳下来快走两步扶住她手。
“阿嬷。”
仉星航单脚撑地止住车,也跟着叫了一声“阿嬷”。
“航航也来了啊。”阮芳雨明显感觉到了阿嬷多余的欢喜。她腾出来另一只手去拉仉星航,慈蔼问:“还没吃饭吧?一起回家。”
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人在仉星航面前提“回家”这个词,而他却并不反感。
他怔了一瞬,但也仅仅是不到一秒钟的停顿,眼尾的笑意就拉开了,回握住阿嬷的手一起朝巷子里走,仰起笑脸卖乖。
“好多天没见阿嬷了,我一直都想吃阿嬷煮的芋头。”
“家里有,一会儿多吃些。”
“我不仅想阿嬷煮的芋头,我更想阿嬷。天天都想。”
“哎呦,航航的嘴真甜,以后想吃什么,就过来,让阮阮给你做。”
“好啊,谢谢阿嬷。”
阮芳雨看着这祖孙两个笑逐言开,你一言我一语的哄着对方。莫名觉着气氛有些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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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一大碗鲜美鲫鱼豆腐汤和贵州冬笋的缘故,晚饭吃的十分丰盛。
笋是切了细丝后又真空包装冷藏,鲜味大打折扣,但对于阮芳雨来说依旧是难得的美味,没注意多就多夹了几筷子。
他做兼职养成的习惯,吃饭速度很快,声音却很轻,大口饭大口汤,迅速却又不粗鲁。
仉星航点名要的竹笋却并没吃,整顿饭就着一碗鲫鱼汤啃了半盆芋头。
阮芳雨炖汤的水平有限,这么多年来的忙碌生活并没让他有机会打磨自己的厨艺,鲫鱼汤冒着腥气,甚是差强人意。
然而仉星航眼角弯下,满脸享受般喝着,连以前从不接受的香菜也一并咽下去。
阿嬷摩挲着碗沿给仉星航夹了菜,又给阮芳雨夹。
“阮阮最爱吃笋了……”
“阿嬷。”阮芳雨抬起头,尾音压着,带着责备打断她接下来想说的话。“好好吃饭。”他说完,给阿嬷也夹了一筷子堵住嘴。
阮芳雨确实爱吃笋,但从懂事开始就几乎不买。他们一年四季只吃土豆芋头洋葱和白菜这种廉价又量大的蔬菜,连小油菜都只能偶尔,更别说竹笋。
朝阳周围环海,不产竹子。因此无论是反季节又或者应季,对他而言都很贵。一顿顶好几顿,不吃也不会怎么样。
阿嬷因此内疚,觉着每日省吃俭用,没把这孩子照顾好。
阮芳雨却并不觉有什么,他能活下来,能上学,有阿嬷,就已经比这世界上许多人要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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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阮芳雨推开仉星航帮忙的手独自去角落水池洗碗。
“航航。”阿嬷伸出手招他。“让阮阮洗,你来,陪我到门口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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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口有老旧的路灯发出微弱光,蝇虫撞击丑陋的灯罩发出噗噗声响。老槐树下靠着阮芳雨自行车,前边有一方石板,供人坐着乘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