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勾夫小王妃 疏婠婠 11453 字 5个月前

心神早就不在此处了,那宋成阳的只言片语里竟称呼秦墨寒做王爷,想来她不在的这两年里,他又做回了王爷,她不在的这两年里,到底他们还有多少变化呢?

秦天磊早就走到她身前站定,一眼瞧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却意外的没有出言相问,只是眸光亮亮的看着她道:“夏夏,她要回来了,你高兴么?”

她闻言鼻子酸溜溜的,几乎都不能言语了,好不容易平复心中难受,才涩声道:“高兴,怎么能不高兴呢?都是那么久的好朋友了”

她低眉,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如果你见到的紫极,不是从前的纳兰紫极,你还会继续爱她,还会那样不求回报么?”

秦天磊粲然一笑:“只要她还叫纳兰紫极,她还是纳兰紫极,就算不是从前的,我也爱她,我也还是那样不求回报。”

她一愣,原来在他心里,纳兰紫极这个名字还是最重要。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开心,相比之下,自己心里倒是失落到了谷底,实在是不愿再在此处待下去了,敛眉看了秦天磊一眼,才道:“皇上心病既然解了,那奴婢就告退了。”

他也不留她,一笑,道:“那你回相府去吧。”

她抿嘴,敛眉退下。

回了相府,那去看菊花展的人还没有回来,悄悄去药房里摸了一点伤药,她闷闷的坐在自己房里给自己上药,去见秦天磊的时候,为了不让他看出端倪,硬是忍住一直钻心疼痛的腿,站了几个时辰,现在抡起衣裙裤管来一看,倒吸一口凉气,膝盖处又红又肿,像个馒头一样。

抹了药之后,膝盖那里才清凉了一点,舒服了一点。

她怎么会受伤呢?看着那膝盖上的淤痕划痕,思绪又回到昨夜,她弄熄了灯烛,换了身衣裳悄悄出来,又悄悄点亮烛火从窗户那儿放进屋,她就去了一趟燕王府邸。

望着高高的院墙,她在心里叹气,现在不是那里紫极的身体了,没了功夫连轻功都没有了,这还怎么跃进去呢?只好哼哧哼哧的翻墙进府里去,结果力道没有掌握好,落地的时候摔下了墙壁,膝盖着地,扎在花丛里要不是怕人听见差点就叫了起来。

她就是为了去紫极阁里屋拿那放在箱子里最下面的那件她小时候偷的太子的衣服,她是听见温沉筠说秦天磊心里不痛快,就去拿了来,人都说睹物思人嘛。她本来是好意,结果事儿没按自己的想法来,倒还惹了一身的骚,最后还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简直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自己躲在屋里,轻轻的糅,心里却极度的不痛快,也恨极了那个纳兰紫极,你说她早不回来晚不会来的,偏偏这个时候回来,这不是拆她的台么?可是转念一想,心里又觉得不大对劲,若是真的纳兰紫极回来,难道他们就没有认出来吗?他们就一点都不在意吗?还是说,原本他们的爱就不够坚定,看中的只是那一具皮囊,不论里面的灵魂是谁,他们都照爱不顾?

正在想着呢,感觉怀里有个东西咯的难受,掏出来一看,是那块冷暖玉佩,神色一愣,罢了,这是她最后为他们做的一件事了,这个玉佩是她以前答应过要还给他的,现在正是时候。做完此事之后,她就去看看那个所谓的纳兰紫极,然后再做离开的打算了。

留在此处,似乎也没有多大价值了,尽管会心疼,但是她不想一直这么心疼下去。

府里下人们都在忙着自己的事儿,她想做什么事儿也没人会注意,膝盖的地方稍微好了一些,能走路了,恰好要去书房干活,平日里她悄悄注意那温沉筠将碎了的玉佩放在书房的暗屉里,她就想着去把那玉佩悄悄换了去。

书房里再也不是淡淡的墨香了,而是很浓郁的花香气味,她压根就闻不惯,心里更是不舒坦了,也不想多待,因此拿出怀中那块玉佩看了一眼,就伸手抽出那暗屉,抿嘴将手里的玉佩放了进去,顺手将那碎了的玉佩用手帕包起来放进怀里,才满意一笑,如此就好了吧。

一转身,她却愣在那里,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门口竟然静悄悄的站着三个人,温沉筠看着她眸光难测,秦小离和青儿却是很诧异很诧异的看她,眸中带了些迷惑。

她手足无措,被抓了现行,短暂的愣神之后,她开始思考对策,他会怎么问怎么想,她该怎么说怎么回答,所有的可能性都在心里头通通想了一遍,几乎都想好了说辞。

可那人静默之后,忽而温文笑道:“夏夏,书房里的香是你买的吗?”

见她愣愣的点头,他深吸一口,才转身对着一旁的青儿笑道:“青姑娘,你觉得书房有这样的味道还好么?”

那青儿也不客气,抿嘴一笑,走进来略略闻了一下,有意无意的站在夏依桑旁边,笑靥如花:“这个香味虽然俗气,但是配着沉筠哥哥的书房,又混着墨香却是好闻的紧呢!”

听她夸奖,温沉筠似乎是很高兴,三人进了屋一会儿就又说笑起来,似乎忘了身边还站着夏依桑这么个人,她敛眉上了茶,就抿嘴告退,回了自己的屋子。

他竟问都不曾

问过她干了什么,他分明就是看见自己在做什么了,却问都不问,全部心神都在那个叫青儿的女子身上,他都不在意自己做些什么了。自嘲一笑,在他眼里,自己或许只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使唤丫头吧。就算他发现了玉佩,那又如何呢?

她甚至都能想到那样的场景了,他看到了那块玉佩,只是一笑,或许还会从秦天磊那里听说她的事,然后知晓,这个叫夏夏的丫鬟和紫极有一段过往,要了这块玉佩,还了完整的玉佩,不过是为了给他一个属于紫极的交代罢了。

她觉得心疼了,觉得自己很傻,却又压抑不住心里的那一抹难受,时间真的能改变一切么?虽然事实摆在眼前,她还是不太相信。

可是眉目间的黯然神伤能够瞒得了谁呢?就连她自己都不忍再去看镜中的自己了,她知道,那眉心一定还是纠结着,为了温沉筠,为了他们。

虽然不愿承认,但是说到底,自己这么多年依仗的就是他们的爱,若是有朝一日失去,她根本就不敢想那会是什么样子的情形,她最怕的,就是他们说不爱了。

不论是亲口说出,或是无意听到,那句话都能将她打入万劫不复之地的。

从前就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牵动着他们的心思,可如今却才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同样也牵动着她的心思。哪怕只有短短的小小的一句话,她都能胡思乱想上好半天。

依她的性子,是断不愿意受这一份委屈的,若是从前做纳兰紫极的时候,她一定早就冲过去问清楚了,可如今,因为,不知该用什么身份去问,也愈发失了勇气。

就这么沉闷的过了几日,一日早上照例早起,却在梳妆台的胭脂旁边看见那枚晶莹剔透的玉佩,正是自己进宫去讨的那个冷暖玉佩。

心里一凉,去拿那玉佩的手指尖竟在微微颤抖,这一次,是真的被伤了啊拿起旁边的纸条,上面写着她无比熟悉的字体:这是你该得的,不用给我。

她幡然醒悟,是了,纳兰紫极回来了,他就不需要这样的慰藉了一念及此,两行泪顺着脸颊滑落,却又被她立刻擦去了——千叶哥哥说过的,不许她哭。好,那阿桑不哭,阿桑不哭,阿桑忍着。

就这么枯坐了良久,原本就不怎么好的心情倒是更郁闷了,却听见门吱呀一响,有人进来了,她忙擦去頬边泪痕,回眸一看,笑道:“芸姐姐你怎么来了?我一会儿就去伺候主子的。”

她这几日与芸娘混熟了,就直接叫姐姐了。她以为芸娘是来催她去温沉筠那边的,是以才这么说道。

“安,你还不知道啊,纳兰府的小姐,啊,也就是当今燕王妃今儿回京都呢!主子一早就进宫去瞧她了,刚刚才有个宫人穿了话回来,说王妃要见你呢,你快去打扮打扮,跟我走吧!”芸娘含笑道。

她一愣:“燕王妃要见我?”心里却是一震,是真的、真的燕王妃么?还是说她的臆测终究成真,真的纳兰紫极回来了?一时间,手脚俱凉,心就像在泡在冰窟窿里一样,还往外丝丝冒着凉气。

对着镜子凄苦一笑,喃喃道:“还打扮什么呢如此便罢了吧”

芸娘没听清她的话:“夏夏,你说什么?”

她勉强一笑:“没什么。”画了淡妆,随意穿了一身白裙,起身对着芸娘道:“我们这就走吧,免得让王妃等急了。”

一路就去了宫里,她一个人站在外殿等了好久,才有个宫人出来宣她进去。

站在空荡的大殿里,却意外的没有看到一个人,四处环视一番,还是没有人出来。

垂了眸光,却听见身后有人叫道:“夏夏。”

她转身一看,竟恍惚以为看到了自己,那眉眼身材,那衣裳那神态,竟和那时候的自己一模一样,活脱脱就是纳兰紫极,真的就是啊。

愣在那里不能言语,却听见对面的人说道:“夏夏,你最近好么?潮州一别,我们就失去了联系,现在我回来了,真高兴又能在这里见到了你!”

夏依桑恍然以为自己在做梦,那人分明就是另外一个自己,现在,连她自己都糊涂了,眼前的人,究竟是真的纳兰紫极,还是她偶然间失落的魂魄呢?

又或者,自己压根就没在此出现过,自己其实一直扮演的都是叫夏夏的角色吗?那人说的跟真的一样,自己只是和她很熟吗?

她懵了,只是愣愣站在那里:“我我很好。”

那个纳兰紫极抿嘴一笑,忽而回头叫道:“我就说了嘛,我和她认识的,你们偏偏不相信。”

话音还未落,从内殿里走出几个男子,夏依桑怔怔看着,那些容颜分明是她所熟悉的,可是,却没有一个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那些人都在对着那个纳兰紫极笑,眸光极度宠溺,全都附和道:“是,是,你说的是,我们相信,相信的。”

夏依桑愣愣的看着,手脚愈发冰凉,几乎想掉头就跑,可脚像生了根一样就是挪不动步伐,视线黏在几人身上来回转悠,却怎么也看不够,眼里分明

就溢满了思念。

越看视线越是模糊,这些日子以来受的委屈,越想越是伤心。

秦墨寒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哥哥还答应过要一直陪着她的,说过不会让她受委屈的,现在这个又算是什么呢?

桑桑不是只喜欢她一个人么,怎么对着别人也能笑的那么灿烂呢?

上官千夜不是还为了她舍了一魂一魄么,怎么转眼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呢?

温沉筠不是君子,说话都是骗人的。

秦天磊也是,都是骗人的,都是骗阿桑的。

她现在才笃定,这些人喜欢的都不过是纳兰紫极的外表罢了。不是她夏依桑。

瘪着嘴,眼泪一滴一滴的滑落下来,站在那里无限委屈,却感觉有人走近,片刻之后听到那人问道:“夏夏,你怎么了?”

她听出是纳兰紫极的声音,心里不痛快,就没好气的道:“没怎么,我心里不舒服,哭哭都不行啊。”

“那能跟我说说吗?”声音很轻,似乎还带了一丝哽咽,可惜她正在伤心,没听出来。

她忽然失声痛哭:“我就是讨厌你,我讨厌你,你不要跟我说话!我讨厌你抢了我的男人,要不是杀人要偿命,我早就咬死你了。”

原本是威胁性极强的话,被她哭着说出来,倒是蕴含无限的委屈了。

“为什么是你的男人呢?”站在最前面的秦墨寒忽而挑眉问道。

她压根没听清是谁问的,只是觉得心里憋屈的难受,瘪嘴吼道:“因为我才是纳兰紫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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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吼出来之后,竟觉得心里舒服了很多,可是她吼了之后,殿中却是异样的寂静,没人说话,所有的人都看着她,眸光难测,轻轻抿嘴,可她说的本就是事实,是以不躲闪任何人的眼光,直视着每一个人。

泰墨寒挑眉:“你怎么证明你就是纳兰紫极呢?”

她现在思路混乱,压根没注意到所有的人都不是一副诧异惊讶的表情,听到有人这样问,又瘪嘴吼道:“难道我还需要证明吗?”

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点点委屈映在心头,汇聚成了现在的一股闷气,她垂了眸光,含着眼泪闷声道:“……我就是纳兰紫极,若是你们真的爱我,怎么会感受不到呢?没想到我自己想尽办法的回来,还搭上了千叶哥哥的一条性命,到这里来一看竟是这样的境况……温哥哥喜欢了别人,我费尽心思弄来的玉佩甚至看都不看一眼就退回来了,我知道青儿好,我比不上她……”

“皇上对我是最好的,做紫极的时候就觉得亏欠的最多的人就是皇上,我费尽心思去取了那件衣裳,却不敢明说,只托词说是紫极的朋友,却没想到,你也是说忘就忘了,我又何必把自己……弄的遍体鳞伤呢?……”

“住日,我的一言一行牵动你们,可你们可有想过,你们的任何一句无意的话都能在我心思千回百转好好多天呢?……我以为你们是真的爱紫极,那么多年相伴,我以为我真的了解你们?我曾经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告诉你们其实我不是真紫极的事,我就是怕去了那一层皮囊,我在你们心里……其实什么都不是……曾经答应过你们的,无论我到了哪里,回了哪里,我都一定会回来的,我真的回来了,却偏偏忘了,我若是能回来,那真的紫极也是能回来的啊……”

“……我不敢怪你们,毕竟,我在你们心里只是纳兰紫极,你们压根就不知道我到底是谁,你们现在这样,我虽然怨怼颇多,可这都是我自己闹的,若我当时不曾留下承诺,不曾爱上,那走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纠葛了……只是苦了——师傅的那一魂一魄……”

她泪落纷纷,抬眸轻声质问:“若是能预料真的紫极回来,你们又何必非要将我牵引回来呢?”

回答她的还是沉默,她眸光一黯,还是不相信么?那就罢了,轻轻抿嘴,道:“对不起,最近脑子糊涂,说了不该说的话,大家见谅。祝你们幸福,奴婢告退了。”

不能形容心中的痛,眼泪肆无忌惮的滑落,模糊视线里,却感觉有个白白的东西档在脚前,不让她走,胡乱擦掉眼泪,定睛一看,竟是犬犬,那虎眸中都是晶莹眼泪,见她看它,虎眸一亮,一边用嘴轻轻拉扯她的裙角,一边呜咽出声。

她心中一疼,往后一退,硬是扯开了它,冷声道:“你干什么?”

紧紧蹙眉,就要跨过它小小的身子离开,却因为听见身后的轻唤停住了脚步:“阿桑……”

她身子一颤,骤然回眸,却对上了一个似曾相识的眸子,看了半晌,舍不得移开视线,那个名字在心底默念了几百遍,就是没有勇气说出口,却发现每个看着她的人的眸底都有泪,包括那个纳兰紫极。

那一声阿桑,是上官千夜叫的,他站在那里,定定的看着夏依桑,见她看过来,才走到她面前,站定,问道:“阿桑,你是怕自己换了一个身体,我们就不要你了,你就不敢贪图了么?”

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却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不是我不敢贪图,是你们让

我产生了怀疑,我怕你们不要我了。”

听他话中的意思,莫非?她忽然恍悟,蹙眉道:“你其实是知道的,对不对?”

上官千夜勾唇,但笑不语,伸手抹掉她颊边的眼泪。

她却看见泰墨寒眸中含着怜惜,也走上前来,星子一般的眸中闪着明明灭灭的光芒:“不是他知道,是我们其实都知道。”

她蹙眉:“你什么意思?”

泰墨寒抿嘴一笑:“我是说,从你出现在月阑的第一天,我们就知道那是你了。”

她一愣,心里又糊涂又有些明白:“你们、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泰墨寒听见她问,却也是但笑不语,大家眼下都笑看着她,却没人出来给她解惑,纳兰明玉见众人都不说话,心里一叹,到底还是舍不得她眼底那一抹伤心,走过来定定的看着她,牵起她的手在掌心摩擦,柔声道:“紫儿,我们如此做是早就商量好了的。你别急,你听我慢慢说。你还记得你回来的那一天在纳兰府里遇到了那个小厮么?”

见她点头,纳兰明玉才笑道:“那是我专门安排在明戈轩等你的,自从你离开之后,千夜用他的一魂一魄在仙法的指引下去了你们那里牵引你回来,我们就一直在等你,那个小厮什么都好,就是胆子有些小,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明戈轩等什么,见你突然出现,他自然是吓坏了。把你赶走之后,他才想起自己的使命,因此就飞鸽传书告诉了我们,我们这就赶回来了。”

他微微挑眉:“你回来之后遇到的所有的事情其实都是我们串通好了骗你的,至于为什么要骗你嘛,为的就是——”

泰墨寒挑眉,把话接过来说道:“为的就是你没有第一时间来找我们,没有第一时间把你回来的消息告诉我们——”

上官千夜亦是挑眉,勾唇道:“不但没有告诉我们,还怀疑我们,不信任我们,我们还是从别人那里知道这个消息的——”

桑桑抿嘴,眼底的湿意越来越多,却嘟着嘴道:“就是啊,连我都生气了,他们就更生气了,紫紫啊,你这次真的好过分哦,我们等了你这么久,你还藏掖关不肯告诉我们……”

泰天磊从内殿帘后走出,眸中带着一丝伤感:“是啊,我们不过是在演戏,对别的女子稍微好一点,你就不相信我们了,不是枉费了我们对你的一番情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