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起床,又是一个艳阳天。
刚坐完月子不久的占色,还在哺乳期,权四爷怜悯她身娇体弱,又受了惊吓,一直没有正式去上班。
不过,虽然整天围着老公孩子在打转,占色也没有丢下她的专业课。闲时会看一些案例和专业书,也会找一些消磨时间的小说来怡情养性,三不五时的,也会约了姐妹们聊聊天,拉拉家常,生活如意,好像与以前没有什么不同。
只不过,有一些变化,她只允许自己放在心里。
也坚信,时间可以淡忘一切不愉快。
有些人离开了,没法再回来。
有一些记忆封闭了,也没法想起来。
但那又怎么样呢?
她还得活,她还有需要照顾的孩子,她还有深爱着她的老公,她必须做一个心理健康,思想向上的母亲,做一个开心快乐,无忧无虑的妻子。
在这些日子里,她身边的人,变化也挺大。
追命的肚子,高高隆了起来,堆得像一座小山坡似的尖翘。李婶子每次见到她,都说她这一胎必定会生儿子。而事实上,盼孙子快要盼白了头的简家老妈,早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在她做孕检时,偷偷找相熟的医生,用b超给她瞧过了。她的肚子里,确确实实是一个带把儿的。
兴许是孙子的作用力强大,兴许是相处出来的感情,兴许是冷血的努力取得了成效,总归一句话,现在的简家老妈对于追命的态度,已经有了长足进步。除了生活上照顾得无微不至之外,也不会每次见到她都是一副郁结难平的样子了。而且,追命还说,她最近休产假在家里,这个曾经恨她入骨的婆婆,还经常带着大肚子的她去招摇过市,尤其在她几个闺蜜面前说起孙子,那腰杆子总挺得笔直。
不过,婆媳自古是天敌,追命对她意见还是不少。
虽然她从来不在冷血面前说什么,可每一次来了锦山墅,她大嘴巴病发作,都会狠狠地编排一通她婆婆的不是。
占色总是一笑而过,偶尔也跟着八卦几句。
人生么,不就是这样儿?其实有了家长里短,有了鸡毛蒜皮,有了鸡飞狗跳,才叫着真正的生活。如果这些东西都没有了,人活着,该有多么寂寞呢?
相比于追命和冷血,无情与孙青这一对儿,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祁家大宅里的那个老头子,简直就是一个水都泼不进去的老顽固。尤其因了对老战友的亏欠,祁爸愣是说什么都不会认孙青这个儿媳妇。听说有一次,祁妈想儿子心软了,逮住他爸,连眼泪攻势都用上了。可结果,她的热情,却被祁爸一句话给打回去了。
“哼!等她怀上再说吧。”
愣了足足半分钟,祁家老妈闭嘴了。
祁家二老都知道,儿子与孙青在一起的日子不短了,而且儿子还三番五次咬着牙说等抱上孙子不认他们。可这么久了,两个人为什么愣是没怀上?
于是一琢磨,本来心软了的祁妈也横上了。反正他家儿子年纪小,再玩几年,收了心,早晚回头都无所谓。
这一下,可就苦了无情和孙青这小两口了。
有好几次,孙青也劝他回去。
可无情这厮,偏就是一个属驴的。
这一犟,都快要一年了,不管是儿子,还是老子,都没有半点妥协的意思。老头还照常不急不徐,不闻不问。儿子还照常带着孙青逍逍遥遥,过他的逍遥大少爷的日子,自觉也是美得冒泡,就懒得理他老子了。
他俩那头不愠不火,到是艾伦与铁手,好事儿将近了。
“占小妞儿……”
占色正胡思乱想着,艾伦高分贝的声音,就从大门口传了进来。
这姑娘还是这样儿,大心大肺,见天儿乐颠颠的,把日子活得昏昏乎乎,那脾气甭管遇上了什么事儿,都没有什么大变化。
只不过,为了他们家亲爱的铁手,她大鹦鹉的造型是彻底被抛弃了,整天淑女裙装不说,就连头发经过这一年多时间的改造,也已经及到肩下,看上去整个人斯文秀气了不少。
占色打了个呵欠,撑着额头瞄她,“你怎么来了?”
“去,我怎么不能来了?”艾伦坐在她身边,手肘撑在她肩膀上,挤眉弄眼的扯着嘴笑,“喂,我干女儿呢?”
“小孩子觉多,刚睡着。”
“哦,那真是可惜了啊。”艾伦说着,就从随身的包儿里拿出来一个拨浪鼓一样的小玩具来,前前后后地摇晃着,打得‘跋跋’直响,玩着自己觉得有了趣味儿,笑得那叫一个呲牙咧嘴,比小孩儿还要小孩儿。
占色让李婶儿给她倒了水,忍不住直笑话。
“我瞧着你这样,往后你家孩子的玩具,一半给他玩,一半得你自己玩吧?”
艾伦扭头,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来,“收拾你个小样儿!”
“得,敢情你找茬儿来了?”
两人笑闹了好一会儿,艾伦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皱起了眉头,四下看了看,小心地凑近了她的
耳朵,“喂,妞儿,我觉得有一个事吧,不太得劲儿。”
轻‘嗯’了一声儿,占色扭头问,“咋了?”
嘴巴使劲儿地嘟了一下,艾伦搔了搔脑袋,好像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迟疑地蹙下眉,小声啾啾,“哥们儿,你说说,现在都啥社会了,男女之间谈个朋友,拉拉小手,接个小吻,咳,再滚一下床单,不算什么大事儿吧?”
噗哧!
占色就知道这厮肯定为这种事。
“当然不算!你就不要放在心里了,滚了就滚了呗,现在留到结婚的人少。”
“靠!”艾伦大眼睛一瞪,使劲儿戳了她一下,“要真滚了我还说什么说?”
占色愣了一下,“不是吧?你俩都这么久了,竟然没事?”
嘟了下嘴巴,艾伦还在别扭,“你说我们家阿翊,他是不是有毛病?”
“啥毛病?”占色吓了一跳。
害怕她误会铁手有那方面的毛病,艾伦赶紧冲她摆了摆手,又凑近了一分,低低说,“姑娘,艾爷我也不骗你,在这些苦尽甘来其乐融融的日子里,我为了我美好而光明的未来,曾经无数次明里暗里阴里阳里撩过他很多次了,老娘我把浑身的解数都使出来了,可人家吧……”
说到这里,她怪异地停住了。
占色使劲儿憋住笑,饶有兴趣地看她,“人家怎么了?”
耷下脑袋,艾伦特没面子的瞪了她一下。
“别提了!每次都无功而返,大木头,气死我了!”
占色知道她膈应什么,竖了竖眉头,故意鄙视地笑,“你这个人啊,这就叫不识好。手哥那是尊重你,懂不懂?难不成,你真希望他像现在社会上那些男的一样,把姑娘吃干抹净了概不认账,那才叫对你好啊?婚期都定了,自个儿折磨个什么劲儿!”
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艾伦想了想,点下头,接着又感叹。
“其实吧,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怪别扭的。反正我见过的男士就算没有万二,也有八千了,真心就没有见过我们家阿翊这样的人,太扯了吧?要不是……要不是他也有反应,我真怀疑他身体有什么毛病来着。”
“哈哈哈……”
艾伦说得太逗了,占色忍不住笑了出来。
“艾二小姐,你这烦恼,可真乐死我了!”
大眼睛一瞪,艾伦恼羞成怒了,摁住她在沙发上,就是一阵暴揍,“好你个占妖怪,还笑不笑,笑不笑?嗯?还笑不笑?”
“哈哈,好了好了,我不笑了,阿翊来了……阿翊……哈哈……”
占色本来是逗她玩来着,可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一声提示的咳嗽。
汗毛一竖,占色身体僵硬了一下,猛地一回头,就见到了刚回家的权少皇。还有,跟在他身边儿的铁手。
她顿觉糗大发了。
要知道,阿翊这个称呼,除了艾伦没有人这么喊过。
坐直了身体,她顺了顺被艾伦搔得乱糟糟的头发,稍稍尴尬了一下,见铁手的眼神儿已经偏开了,赶紧乖巧地迎过去接住了权四爷的包,特狗腿地笑说。
“四哥,你们俩今儿怎么回得这么早?”
男人的脸,有点黑,轻“嗯”了一声儿。
很明显,不爽了。
占色回过头去,见艾伦正冲她吐舌头,不免有些好笑,赶紧开溜。
“那什么,我去厨房看看啊。对了,孙青他们晚上会不会过来吃饭?”
“来!”权四爷眼神儿阴恻恻让人寒,“让厨房准备火锅。”
占色‘啊’了一声儿,在艾伦几乎郁卒的尖呼声里,她吃惊地挑眉。
“这大热天的涮火锅,你也不怕上火?”
这时候,见铁手已经不声不响地拽着艾伦离开了,权四爷才不爽地勒紧她的腰,凑过去就在她嘴唇上狠狠一啃,“老子已经上火了,你看不出来?”
呃!
占色笑着推他肩膀。
“我刚和艾伦玩笑来着,我那是逗他,你看不出来?”
“操!你不知道铁手对你……”
冲口而出的话说了一半,权四爷就停住了。这件事,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而且人家铁手和艾小二都要结婚了,他再提起来就不是那么得劲儿了。于是,拍了下她的脑袋,他搂住她坐在沙发上,话锋一转,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长长叹了一口气。
“占小幺,咱们这一代人,幸好没有走上一代的老路。”
占色愣了一下,马上反应了过来。
上一代的权氏五术,一对双胞胎的姐妹,还有一个喜欢嫂子的二叔。
他们这一代……?
占色不由打了个寒噤。别说,社会结构确实很相像。
望着权四爷刚毅的侧脸,她又忍不住笑了。
“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咱家那个喜欢他四嫂的老五呢?啥时候回来?”
啪!
权四爷抬起手来,就在
她小屁屁上打了一巴掌,不爽地哼哼下,“臭得瑟,老五他要敢,看老子不打断他的腿。”
“哈哈,得了,老五对我这个半老徐娘,才不会有兴趣呢。”
两个人正闹着,门口就传来权五公子得意的笑声儿。
“谁说我没兴趣?”
邪邪地笑着摆了一个最酷的姿势倚在门口,权少腾轻佻地抹了下左耳的钻石耳钉,那一副风流公子的得瑟劲儿,让权少皇磨着牙齿,想揍他。
“你怎么又跑回来了?”
撑起身来,权五公子使劲儿瞪他一眼。
“老四,你够了啊。你弟我现在正式升任红刺特战队天蝎战队的副大队长了。再混两三年,咋还不混成正的?再多混几年,小爷我干掉了老鸟,去做红刺的老大也不是不可能,对不对?凭啥啊,我整天还被你管?”
虎眼一瞪,权少皇邪魅一笑,“你说呢,我凭啥?”
权老五挑眉,坐在了他的对面,故意冲占色飞了一个挑逗的眼神儿,才笑嘻嘻地说,“你说来听听?”
手指轻轻在膝盖上一下下敲着,权少皇笑得特诡魅。
“凭我是你哥!管着你的经济大权。”
“靠!”提到钱,权五公子立马精分了,“老四你还别威胁我,你要不把钱乖乖奉上来供小爷我吃喝玩乐,我保证拐了我嫂子,跑到地球的另一端去,逍遥快活。”
“找死呢你?”
“来呗,干一架!谁赢了谁有发言权!”
你一句,我一句,占色见这两兄弟见面又要掐上,赶紧笑着拍了权少皇一下,冲他递了个眼神儿,这才笑着问权五公子。
“老子,你这回得多呆几天吧?把初七叫到家里来,你俩也多走动走动?”
“噗——”
说到夏初七,权少腾刚喝到嘴里的水,马上就喷了。
“哈哈哈……”
“你笑什么?”占色挑眉,“古里古怪!”
使劲儿清了清嗓子,权少腾再次拿过水来,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谁说我跟她没有走动?我跟她啊,都走动成好哥们儿了。她昨晚上还在天蝎岛上跟我喝酒呢。不过嫂子,瞧着那小妮子单着也怪可怜,你替她留意着呗……”
眼看自己的大媒成了这样,占色不爽地打断了他。
“知道她可怜,你何不……”
“何不把她收了?”权老五大笑了起来,双手叠在膝盖上,又得瑟上了,“得了吧,我要找女人,怎么也得找嫂子你这样儿的妙人儿啊?……啊……”
前一个‘啊’是调侃,后一个‘啊’就是权老五的惨叫了。
再次调戏嫂子的权五公子,被权四爷逮着就是一顿暴打。
“哈哈哈,哥,真生气了?哈哈……”
“治不了你了?揍丫的!”
两兄弟说着说着,还真就在沙发上你来我往的打了起来,这千年难得一遇的情形,实在精彩纷呈,诡异难描,以至于,占色在一边儿瞧得,也忍俊不禁地跟着笑了起来。接着,刚刚进屋的孙青等人,也被这情形弄得差点崩溃。
这还是英明神武进退有度的权四爷?
这还是风度翩翩雅致潇洒的权五公子?
随后,背着书包进屋的小十三,在吃惊之余,更是捶胸顿足。
“天啦,天啦!妈呀!这是天儿要塌了哇?”
“哈哈哈……”
一室欢腾,四壁温暖。
这一天晚上的晚餐,人齐肉多菜也丰富。除了厨房之前就准备好的晚餐菜式之外,为了响应权四爷的号召,果然两盆辣的火锅也被端上了桌子。
“干杯——”
“干了!”
苦尽甘来,众人围聚。
幸福生活是怎么回事?大概就是如此了。
“喂,艾小二——”追命在吃饭的地方,话永远都是最多的一个,只见她使劲儿嚼巴几下她的营养孕妇餐,又去捅了捅艾伦的胳膊,“你跟手哥的婚期,定在啥时候了?”
啪地一声杵下筷子,艾伦不爽了。
“你怀孕怀傻了?问我第三次了。”
追命不好意思地呵呵一笑,“我最近智商是有点捉急。再说,又不是我结婚,我干嘛要记住?”
“那你还问个屁?”艾伦嗤之以鼻,不想理会这白痴。
瘪了瘪嘴巴,追命先冲艾伦做了一个大鬼脸,又向冷血撒娇,“大狗熊,你看见了没有?艾小二她就是这样欺负我。她不仅欺负我,还总欺负你儿子,你说怎么着吧?咱俩怎么治她?”
“我靠!”冷血还没有说话,艾伦就翻上了大白眼了,“可把我给恶心死了,追命,你不作会死啊?”
追命故意愉快地挑眉,冲她眨眼睛。
“你恶心了呀?行,你继续恶心,你恶心了,我就可以多吃一点了。哇哈哈,明白了吧,姑娘就是故意搞你的,艾小二。”
“这是老虎不发威,你拿我当病猫呢?”
“大狗熊,有个女人,她好像一直都是病猫,对不对?”
眼看两位姑娘又扯上了,占色暗笑不语,专心替小十三布菜。
只要有她们俩在的地方,就少不了这样的热闹和欢乐。
大家伙儿最近都忙,难得这么齐整的聚在一起。闹闹嚷嚷中,都玩笑着说起了铁手和艾伦的婚礼来,热潮一浪高过一浪,以至于过了好久一帮子人才发现,平时特爱开玩笑的无情同志,突然之间就沉默了下来,样子特别不自在。
难不成丫看铁手结婚,心里闹腾上了?
趁着他们喝酒起哄的当儿,知道他与孙青那点儿破事儿的艾伦,拉了一下孙青的衣袖,放低了嗓子,小声儿问,“孙姑娘,这周末你有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