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淮年愕然回头,一名玄色锦服男子背着手站在她身后,袍角袖边皆以密实的银线勾成诡异的图案,他面容白净,下巴尖瘦,一双眼斜斜上挑,乍一看是个相当俊俏的男子,只是那双眼波光流转间,道道冷冽光芒迸射而出,让人不自觉就想远远逃离。
围观人群像是才反应过来,立刻骚动起来,“是啊,你有什么证据!”
苏淮年欲哭无泪,方才装了那么久的可怜样,难道要她一字不漏地重复一遍么?
面前这男人显然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她眼珠子一转,捂住肚子哀嚎道:“哎呀,肚子好疼啊,老板你这面里放了什么?你莫不是放的都是死猪肉吧,呜呜,”她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眼,豆大的眼泪滚落下来,是个痛不欲生的模样。
老板怒道:“我的肉都是每日从猪肉铺子新鲜买来的,你这小丫头怎能血口喷人!”
苏淮年这回开始全身颤抖,凄惨至极抽噎着道:“你莫不是看我一副外乡人打扮故意折磨我罢,我命好苦,没死在异国他乡,竟要被自己的国人毒死在西野国的土地上……”话音未落,她眼一闭直挺挺倒在地上,面色青白,真真一副命不久矣的形容。
身周开始骚乱,苏淮年紧紧闭着眼,听那老板不住解释,似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提出质疑,她不敢大意,用尽全力憋着气,直到将将要窒息才小口小口呼吸,唯恐被人发现了异状。她一面装死一面在心里哀嚎,早知会有今日,当初就该向程复讨要些灵药啊,诸如传说中的龟息丸什么的……这念头在她心里一闪而过,她在心里哀叹了一声,如此不快乐的事,还是随风消散罢。
混乱中,有一道凉凉的声音响起,一如他初次发声,几乎要将苏淮年震得灵魂离体:“大家不必争执,就由我带这姑娘去医馆吧。”
苏淮年心一凉,几乎要从地上跳起来。然而她用余下的理智权衡再三,所谓众怒难犯,这男子虽然看起来难对付,但就他一个人……应当比现下的情况好一些……吧?她瞬间说服了自己,随即整个人腾空而起,轻易被人翻折过来,腰腹处顶着块硬硬的骨头,她被人像扛破麻袋一般扛起来,一步一颠,难受至极。
不知走了多久,身旁渐渐没了声音,她偷偷将眼睁开一条缝,谁料正对上一双斜斜上挑的眼,那双眼与她对上,微微眯起来,眼中寒光一闪,唇角一勾,露出一个嘲讽意味十足的笑容,凉凉道:“姑娘醒了?”
苏淮年这才发现自己是被另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汉扛着,她用眼角的余光瞄到那大汉走动时来回摆动的粗壮胳膊,在心里默默哭了一声,然而再与那玄衣男子对视之时,却冒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是程复的近亲吗?”
那男子露出个疑惑的神情,随即唇角的弧度渐渐加深,“程复?宋齐国医仙堂程复?啧啧,”他将折扇在手中敲打了两下,袖边银线在苏淮年眼前一晃而过,继续凉凉道:“倒是我小看了你,你竟与那人也认识。薛四,将她带回府中。”
苏淮年极小幅度地试探性挣扎了下,那只铁壁一般的手立刻紧了紧,几乎要将她的腰箍断一般的力道,她咬牙切齿不敢再动,脑中却纠结上了另一个问题,脱口而出道:“你原本是要带我去医馆吗?”
那人瞥了她一眼,冷冷一笑,“原本是想将你带去乱葬岗。”
还不如去乱葬岗呢。
苏淮年安安静静趴在薛四背上,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