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杳杳如年 游瓷 3192 字 3天前

“师父,您别……不要我……”

“我杀不了你,这个仙境就是为你准备的。”晏伽在他身后说,“只要你还活着,便要日日承受加身雷刑、烈火煅烧。去吧,这便是你亲手选的永生。”

顾年遐从雷阵外一跃而过,将晏伽甩到自己背上,回头大声朝他发脾气:“你怎么又不告诉我!”

“哎呀,这不是没顾上吗?”晏伽在他脖子上顺了两把,“我们年年赶得及,我知道。”

再回头看弦无双时,他已经被雷光吞没,消散在了一片烈火当中。晏伽轻轻地叹了声气,割下一截袍角丢入火中,便转回了身。

他总觉得刚才弦无双落入仙境之前,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就那样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实在是让他意外。

晏伽从顾年遐背上跳下去,走到先前的那处阵眼之上,毫不犹豫地划破手心,以血浇地。建木的根须一息尚存,很快就探知到他的法力,一点点钻出地面,在触及他指尖的那一瞬就疯长起来,唯恐他逃走那般裹缠了上去。

熟悉的剧痛钻入骨髓,甚至比从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晏伽能觉出自己的金丹逐渐滚烫,建木之灵撕扯、蚕食着他的每一寸发肤,法力枯了又生,只源源不断地供给虚弱的建木,却丝毫不顾及他的生死。

阵眼之上浮现出一道符印,在云间若隐若现。晏伽跪在地上,浑身痛不欲生,将死之感又一次缠绕了他。

裂隙被撞开了许多,所有人都看到那之中忽然张开一只硕大无朋的眼睛,眼底尽是一片血红的凶煞之气。

“这就是你所求的‘道’,世间诸相百拙千丑,本就无真理可寻,你又何必迎风执炬,为其奔走呼号?”那眼睛看着晏伽,声音如同震雷,“越陵山世世代代都要为先祖的愚蠢付出代价,只要世上人心贪婪与自私一日不消亡,你们这些人就要一日不停地被抽食血肉骨髓!”

“晏伽!”顾年遐跑到晏伽身边,急得团团转,用尾巴环住他输送法力。晏伽抬起右手,在顾年遐脸上摸了摸,似乎想笑一笑,张口却又吐出一汪血来。

裂隙中那只手再一次躁动起来,竟是又想要爬出来。顾年遐向那处看去,又不舍地望了晏伽好几眼,低头蹭了蹭他:“我就回来,你等一等我。”

他说完,如捕猎的野兽般冲了出去,身后狼群纷纷追随,冲入混沌中猛烈厮杀起来。

怀钧急急忙忙奔过来,见状也顾不得什么了,伸手在纯钧剑上一按,顿时血流如注。他将手按在地上,却毫无反应,只得再去掰晏伽的手,央求道:“师父,您放手吧,这东西要缠着您吸到什么时候……”

“结阵之法,我先前已经告诉他们了。”晏伽气息奄奄地挤出一句,“哭什么,还不快替我护法。”

“少在这儿废话逞英雄,另外的阵眼在什么地方?”展煜长戟挑飞一片,转眼也杀到了阵前。晏伽呸了口血出来,骂道:“知道我快疼死了还不抓紧些,再多说一句,当心我做鬼也不放过你!惟竹,将阵眼指给他们!”

林惟竹天眼纵观,看尽六路八方之态,佩剑化作千百残影,结成剑阵,令天眼之下的混沌无处遁形。苏获拦在她身前,两手一结请神指,拘神遣将召借阴兵无数,地下顿时钻出青烟骸骨,向着战场横扫而去。

“我们也得过去。”孙渠鹤一把揪住桑岱,“快些,来不及了!”

怀钧一回头,面色铁青道:“他如何去得?”

桑岱同样心中发怵,他一个鸠占鹊巢的摸金贼,尚且不知自己是否堪任不留行的传人,再一看周围,旁人尽是名门之后,不由得生出几分心虚来。

展煜和萧千树已经立在了阵眼上,双双刺破自己的掌心。甘令望扭头看了一眼法袍飘动的温哲久,欲言又止。

“二位有话就说。”温哲久将佛珠转于掌心,垂目如慈悲佛像,眼中的杀意却掩盖不住,“八门之中,有一门乃是悬空寺,但我师父刚刚圆寂,并未留下只字片语,或许传承之人并非是我。”

“你想错了,八门传承并非有定式,就像当年那八人也并不是天选奇才,只不过万人之中,他们站了出来而已。”甘令闻说,“其身后数万万苍生,哪怕青史不能留名,尚有九死不悔者众,如今又何必在乎这一虚名?”

温哲久抬起头,望着眼前风云变幻、黑雾翻涌,将佛珠收回了手中。

“或许吧。”他眼中的杀气腾腾逸出,看得旁人皆是心生寒意,“打破这一身清规戒律,倒也爽快,总算能大杀一场了。”

桑岱见另外几人都去了,自己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跟上,刚飞了没几步,就被怀钧一把拉住:“你想好了?”

“我要是不去,你师父不就死了?”桑岱慌里慌张地说,“他死了倒没事,下一个不就轮到你了?!”

晏伽又吐出一口血:“滚蛋,什么叫我死了倒没事……要动手就快,别磨磨蹭蹭!”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桑岱赶忙道歉,“来了,我来了!”

他飞身扑到阵眼上,手忙脚乱地拔出不留行,左右手倒腾了半天,才咬了咬牙,拼命往自己掌心一按:“啊——”

建木汲取到了更多法力,晏伽才觉得身上稍稍松快了些,几乎被吸干的法力再次聚成涓涓细流,转过丹田,化作手中结阵的咒法。他握紧了剑柄,抬头看到青雷掠阵,无数仙盟灵修从身侧飞过,顾年遐一掌拍向大地,万仞冰墙破地而出,将狂躁的混沌封入其中,神形俱碎。

展煜被建木缠得越来越紧,艰难回过头对晏伽道:“这么疼,你怎么早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