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伽顺着毁坏的石阶走上王座的所在,目光闪烁了一下,接着便紧盯住那里微微闪着亮光的物什——一把只剩下剑柄的断剑,剑身吞口处断得凹凸不平,像是被硬生生折断的。
剑柄上落了一层灰,显然已经被弃置在此许久。但最让他意外的是,整支剑虽然已经残缺不全,却依旧残存着破碎的法力,很是顽固。
顾年遐伸手就想去拿,被晏伽拦了拦:“别碰。”
“不好闻。”顾年遐皱了皱眉,“你也不要拿,这个东西……很不对劲。”
“你能闻出来?”晏伽怔愣地回头看他,“什么味道?”
“和你完全相反的味道。”顾年遐卷着尾巴,就差捏鼻子了,“我不喜欢,我们走吧,晏伽。”
他叫晏伽名字的时候,声音仿佛无意识地软下去,很小心似的。
不过晏伽倒是丝毫没有发觉这一点,笑问道:“我是什么味道?”
顾年遐支支吾吾地撇开目光:“你身上好闻啊。”
“嗯?”晏伽好奇地拎起顾年遐的尾巴,那团毛茸茸的狼尾很着急地要卷起来,却被他扯着,动也动不了,“我身上怎么好闻了?你说说,和这个东西区别很大吗?”
他是真好奇,既然顾年遐说这柄断剑的味道很不好,那必然是能从其上感觉出什么来。如果自己的判断没错,那么顾年遐他们一族应该是能够识别某种不属于世间的力量,毕竟是魔族,对这些东西敏感一些,也是略胜于人族的天赋。
两个人想的东西显然不一样,顾年遐犹豫了一下,说:“晚上靠着你睡觉,不会做噩梦。”
晏伽不以为意:“你这个年纪,有什么噩梦可做?”
那几个盗墓贼还晕着,晏伽走之前想了想,叫顾年遐一起把人拖到外面,叠罗汉一样堆在墙角,又在旁边立了个碑,上书“醒后向东五里离去,则相安无事。若要找死,可再入殿内。”
做完这些之后,晏伽拍掉手上的石屑,朝着石碑吹了口气:“走了,年年。”
顾年遐还在那好奇地研究晏伽的刻字,猝不及防被揪了揪耳朵,很不自然地抖了两下,默默伸手捂住,快步小跑着跟上晏伽。
“回去之后好好涮一顿,洗洗干净。”晏伽边走边说,“这里面浊气太重,真让人不舒服。”
“我们现在去哪里?”顾年遐问,“回家吗?”
“当然不,我的事情还没做完呢。”晏伽摇头道,“我们去一趟长明镇,那里离刺冥城和三七坊都最近,眼下又没有仙门坐镇,若青崖口生变,长明镇怕是也要被殃及。”
晏伽所说的长明镇,正是三七坊门派坐落的镇子,多年前他也来过几次,与这里有些纠葛。不过一别三年,如今故人是否尚在,也不得而知了。
长明镇本就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镇,晏伽记得自己第一次来,是跟着自己的师尊,那时镇中人家不过三四十户,入夜之后连小儿哭声和狗叫都听不到,更别说白天上街的人能有几个了。
然而两人一踏入镇口的青瓦牌坊,就被眼前喧嚷热闹的景象惊得半天没往里迈步子。
晏伽愕然地瞧着里头从未见过的场面,思索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地方。但牌坊上明晃晃写着“长明镇”三字,分明又是走对了路。
顾年遐仔细嗅了嗅,说道:“没有鬼怪的气息,并非鬼市蜃景,但是……有奇怪的味道,我以前没有闻过。”
“嗯,你闻得没错。”晏伽神色微沉,“我能感觉出这镇子上有股法力流动,而且到处都是。把耳朵尾巴收起来,我们进去看看。”
顾年遐化了普通的少年身形,跟着晏伽往里走去。
他很少来人族聚居的地方,看什么都新鲜好奇,总是走着走着就拐到路边的摊子上,再被晏伽拽回来:“跟紧我,别跑丢了。”
不过两人倒是同时注意到了,镇上忽然多出的这些人里面,有不少是仙门灵修,看打扮就能知道,他们并不打算掩藏自己的身份,而是佩剑或御使法宝走在街上,彼此之间也都不难互相认出。
这些人中难保没有往昔的熟人,被认出来总归是个麻烦,于是晏伽索性又随手给自己化了顶轻纱斗笠戴上,背着手慢慢悠悠走在街上,乍看仿佛只是个风尘仆仆的过路人,连把剑都没佩,丢在人堆里立马就没了。
顾年遐正往前走着,忽然觉得脸颊一阵发痒,扭头就看到一抹绿色的东西从自己肩头飘过去,样子像是金鱼,绸缎似的尾条刚好擦过他的脸侧。
“晏伽,你看那个。”
顾年遐捅了捅晏伽的后腰,没想到把对方捅得一个激灵,弓着腰往前跳了几步:“你干什么?!”
“你怕痒?”顾年遐乐道,“对了,你看那个东西,滑溜溜的,好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