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不睡觉在这个地方干什么!

小女孩说:“救命,救命……”

北的小孩不会说景语,这人却在区,时书明白了,大概率是南逃的遗民!时书一把抱起她就跑:“走!”

小女孩剧烈挣扎:“我娘,我娘,还有我妹妹,弟弟……”

“你不是一个人?!”

回头,宋思南他们几个早轻巧地越过山坡,跑到丛林里。时书霎时有种脱离了群体的无措感,尤其在极端恐怖的环境中时,他看着小女孩:“你说什么?”

小女孩说着说着哭了:“我们从喜县逃下来,我娘踩了当兵的陷阱,腿断了,弟弟妹妹躲在山洞里。我来找人帮忙。”

时书:“你好聪明,你家人在哪儿?”

小女孩指向与宋思南截然相反的方向:“那边。”

“………………”

后背冰凉。

那是一条漆黑陌生、截然相反的路,宋思南等人已看不见影子,夜里太黑了,他们几乎没在意到有人掉了队。时书如果再不跟上去,就彻底和他们失去了联络,陷入孤军。

时书额头冒汗,喉结滚动。为什么?为什么变成这样?这个小女孩就一定可信吗?大半夜,难道真的不是鬼魂吗?为什么被这句话牵住的是自己。

怎么办?带这女孩走,还是回去救她娘和姊妹一起走?时书擦了把脸上的汗水,少年的俊脸露在月光下。恐惧,恐惧像魔鬼一样缠着他。

“……”

时书借着暗淡的月光辨认眼前的女孩,黑色头发和眼珠,是典型的大景人长相,他盘问了一遍,确认是遗民无疑,父亲参加义军战死,妈妈带孩子往南逃来。

时书的手在发抖,腿肚子抽筋,脑子里在剧烈地思想斗争,片刻后说:“走,带我去找你娘。”

时书说完这句话后,浑身的重量都变轻了。他藏在深沟里,和女孩转身朝着离大景越来越远的方向走去。离大景越来越远,却离危险越来越近,时书有种很破防的感觉,汗水落到眼睛里一片潮湿,念着勇敢!勇敢!和小女孩在草沟里狂奔。

这个女孩真勇敢,她还这么小,时书跟着她不知道走了多久,遇到巡逻军便藏起来,浑身都是泥水,脚步发虚。

到底在哪里?为什么还没走到?不可见底的漆黑的路,一走走不到尽头,不知道多久以前时书下了晚自习老爸老妈还在校门口接,每晚九点前必须回家,最迟十二点睡是过年守岁的时候。现在,时书走在这陌生的茫茫四野,一旦被军抓住,就会像大景人搠死他一样搠死自己。时书有一种恍惚之感:这是黄泉路上,还是鬼门关?为什么这么安静,甚至连鬼魂也没有。

每往前走一步,时书的绝望就加深一些,还会怀疑眼前的女孩到底是不是坏人。时书并非没有返回的想法,但他最终并未转身,浑身冰凉地跟在他后面。

终于,眼前出现了一片山林。

是个野兔子洞,打得很深,小女孩说,她们已经在这个洞里呆了三天了,如果不是快要饿死,她也不敢出来。

时书看到了她娘,脚上踩到士兵放置的捕兽器,尖锐的钢铁将小腿狠狠咬住,这明明是捕兽的器具,人却以此折磨人为乐。起初这位娘亲还坚持走路,但实在坚持不下去了。现在她非常虚弱。旁边两个孩子五六岁,这一路的逃亡让他们学的很乖,一声不吭,绷脸像泥塑娃娃一样。

“别怕,我带你们过河,到大景去。”

时书背起这个女人,让小女孩牵上弟弟妹妹,往回走。

来的时候是十一点,到现在,时书估计快凌晨两三点了。村庄之间有零星的据点,城镇之间有大的据点,只要有人发现异族闯入,便骑马或以烽火通报,组织军队连接。

时书小心翼翼地绕开村落,有一次惊动了狗,狗叫声吵醒士兵,吓得时书腿都绷直,但这士兵并未多想,骂了两声狗继续酣睡。

所有人都一句话没吭声,这时候吭声就是死,时书一路记忆着路线,漆黑里什么都看不见,跑错了又回到原点,再往前走,不知道磕磕碰碰绕了多久,好像鬼打墙,在命运里打转一样。

有时候,时书感觉天要亮了,一旦天亮,他和这一家人必死无疑,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兔子洞,但是天迟迟没亮,时书还在往前跑,那个女人在他肩头落泪,泪水打湿了他的衣领。

“我们死就算了……你从哪里找来这个小年轻,还要害死他。”

时书背着人,任何话语都没有阻止他的狂奔,不停,永远不停下来。

勇敢。爸妈,还有谢无炽,都说过,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