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书看了半天,早已适应了基层公务员的生活,每天调解邻里纠纷。半晌,等人吵完了,一行人朝着南方原路返回。

时书驾着骡车,摇摇晃晃,没成想走到那座板桥旁时,眼见前方堵起长长的道路,百姓们抄着胳膊,将板桥附近围堵得水泄不通,又是在吵架。

古代的税赋盘剥无所不用其极,除了最基础的人头税、田税以外,还要征收茶税、盐税,征税最严重时便是如今,连过路都要征税。

时书站在马车踮着脚往前看:“这过桥费是来也收,去也收吗?不好。”

果不其然,桥头站着另一位文人官员,带了一批队伍,仍然是大声地道:“边疆正在打仗,这是军国要务、头等大事,连东都的老爷们都勒着肚皮过日子,为的便是多挤出军饷好打赢这场胜仗!你们呢!教化不开,胸无点墨,心无大志!让你们拿出一点钱来支持边防,真跟要了你们的命似的!孔子云!如果天下百姓都如尔等,大景就要亡了!”

时书听得眉头一皱:“边防说要军粮,我们从海边小渔村,跑了几千里来给你们送军粮,走路都走了两个月,身上的盘缠更是耗尽,一分钱都没有,在这种书生眼里,居然还是只管自己死活的刁民?在这上升什么价值呢?”

人群唉声叹气:“真没钱了啊,求求你们了,让我们过这个路吧。”

“不行!这是朝廷国策,这道板桥也是军兵所造,过路就要收税。”

“服了。”

时书下了骡车,蹲在道路边,杜子涵走上前来:“这怎么办?本以为来时征了一道就够了,没成想回去还要征。”

“这群畜生东西,非要把人逼死。”

时书正听着那人摇唇鼓舌。

“这也是上头的规矩,我也是按照章程办事啊。实在不行,你们不是还有骡子和马吗?到集市上去卖一匹,这一路就能回家了。”

阿坎:“不行!我们村就这两匹马,要是卖了,明年缴粮怎么办?背负过来吗?”

时书抿着唇:“靠。”

没想到此时,又看见一匹马奔到板桥处来,来的人穿一身兵服,身姿矫健,过桥先下了马。时书看着他有点眼熟,等转过脸来时,无不意外地喊:“宋思南?”

竟然真是宋思南。

宋思南背后跟着两名护卫,一年多不见,他轮廓更生坚毅,眼神也越发锐利,不过在看到时书的一瞬间,露出了年轻人的轻快喜悦:“谢时书!”

“哎,别别,先别乱喊!”时书留意到阿坎和阿雷爹一行人的目光,忙把他揽到一旁去,“好久不见啊!你怎么从太阴府到信固府来了?”

宋思南和杜子涵也打了招呼,道:“还能为什么,冯重山不接待仇军,听说你兄长领了都统制,在信固府练新军,我便带着兄弟们来投奔你兄长了。不过我找过你许多次,你兄长先不见我,后来才说和你走散,你到底去哪了?你兄长找你找得好苦。”

时书摇头,问他:“你这一年过的好吗?”

“还可以吧,从我哥走了以后,我在飞快地成长,看到我脸上的刀疤了?上战场打的,还有我身上”宋思南伸手扒扯衣服,袒露胸膛的肌肉:“看,这是箭伤,上半年我中了一箭!躺床半个月,但我活过来了!”

“………”

“好好好,看到了看到了,你把衣服先穿上。”时书伸手拽拢他的衣襟,“看到你过得这么如意,坚硬刚强,我很高兴。”

宋思南笑道:“我哥也会高兴的你上哪儿去?”

时书这时才道:“我在很远的地方定居了,刚押送粮草到大营,现在要回家,但这板桥收税把我们的人马都拦了下来。真有这个税,还是贪官私设盘剥百姓?”

“当然有了!长平府和信固府可是军事重镇,你不养兵不知道将军们的困难,士兵的吃穿用度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找你兄长去。这个军饷,是他摊派到陈知行转运使头上的,至于过路收费,也是陈知行的命令,要不找你兄长去说说?”

时书心里一凉:“这过桥费还有谢无炽的事?”

“长平和信固,两府的军政民政大权都在他手里,他不点头怎么行?”

时书沉默半晌:“所以,要撤了这个过路税,还得去找他吗?”

宋思南:“哎,其实前线打仗,后方支援,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时书:“但大家真的一穷二白,身无分文了,就算要吃肉,也得养肥吧?实在是欺人太甚。”

百姓都被拦住,正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办,一旁竟然有商人上前,准备以低价购买他们的牲畜,提供过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