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带了吗?”

“没带滚!”

“没功夫跟你扯淡!”

从大盛府离开时时书对古代军人的印象便是冷硬如铁,且残暴难以控制,犹如长着尖牙利齿的猛虎,时时刻刻有失控的危险。这城营大牢内更是一片家破人亡的凄惨之景。

阿坎说:“早知道不来城里了,阿雷要是出了事,一个村子里的,却带不回去人,后半辈子咱们爹都别想抬起头了……”

时书揉了下头发:“我是代你爹来的里正,我要把你们平平安安送回村里去,我想想办法。”

在城营外站了半天,眼看天色越来越暗,时书终于说:“我去问问他,信固府长平府都是他说了算,我也想知道,这是他如今所治的军吗。”

该把那袋鸡蛋拎上。

时书垂下眼,睫毛的阴影落到白皙的颊上:“……找谢无炽,他早已不把我当朋友,一定不会再帮我……如果他还对我念念不忘,因为他喜欢,我去找他,这不是纯纯利用?”

时书沿途询问,指挥使司前立着雕刻军纪的石碑,一旁则是都统制的行辕大府,门前有一株极其名贵的松树,此时虽然已是傍晚,但门口迎来送往、络绎不绝,奔走的都是为功名利禄的人,无人的脸上不显出高兴和疾驰之状。

门僮则眼高于顶审视众人,拿鼻孔看人。

“季州府君?什么职位?不见,我们老爷正用膳呢。”

“县丞?不见。”

“太康三年进士,想入我家大人的幕府?不见不见不见!”

“我们大人日理万机,实在没有闲工夫与诸位大人接见,都请回吧都请回吧!”

门口停着许多轿子和车马,由此可见,来往的无不是位高权重、荣华富贵之人。

时书心里啧啧两声,站门口还没说完,就被哄散:“谢大人今日不见客了,回去!”

时书抬起头,露出俊秀无双的脸:“请你通报,他弟弟找他。”

门僮一顿,脸色变化:“弟弟?是听说大人有个失散的弟弟,你等等,我先去问问。”

时书低头看地上的石板。数着发呆,还是想走。转身走了好几米远,想到秦村的人又停下了脚步。他和谢无炽变数太多,每往前一步都波谲云诡,宛如行走在迷雾中,充满危险和不确定性。

片刻后,门僮出来:“那谁?你先跟我来。”

时书又啧了声:“谢无炽,你是真发达了。现在想见你一面,还需要层层通报……”

跟在门僮背后进了行辕大府,餐风宿露了大半年,时书左右张望,这府内花鸟怪石、廊腰缦回、朱门绣户,朱漆崭新,亭台楼阁,气势磅礴,行走的也是服饰华贵的军方或金枝玉叶,背后仆僮服侍,连奴役和丫鬟都穿戴得整洁崭新。

时书走到一间屋子里,先出来一个人,时书仔细一看,轻纱后一身翩翩玉润青衫,仔细一看居然是许珩风。

隔着门帘,许珩风问:“你说你是谢大人的弟弟,敢问你们沿途经历,在舒康和韶兴时都做了些什么?”

时书看他语气寡淡,遗忘了自己的面目,道:“他治理舒康府瘟疫后,我们来长阳县时,恰好是红线节,遇到你父亲许寿纯钓鱼,还送了一尾鱼给他吃。对了,当时有个艺伎叫小栾仙,对他有好感。”

门帘后传来许珩风的笑声:“还真是你啊,谢二公子,快进去吧,你哥正在用膳,正好赶上与你说话!”

时书不再和他说话,越过了门槛,越往这雕饰精美的楼阁中走,越觉得脚步沉重。

没想到走到了谢无炽用膳的地方,却又被近身的护卫拦住。辛滨单手抱着剑,看时书一眼,抬手拦住:“大人正和周将军密谈,先坐着,等招呼你了再进去。”

“是!”门僮对他很尊敬。

看来,这是一年多不见,谢无炽新认识的心腹了?不过仔细想想,自己和谢无炽认识也就一年,反倒分别了一年半,实在难以相信情份能继续留存。

听说超越七年才能建立终身友情。

时书坐在候客的暖阁里,喝了杯茶水。抬头左右看看,四壁都挂着有品味的古画,应该非常名贵吧?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谢无炽在大景这腐朽的官场,怎么不能算是如鱼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