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再往前,茯苓不仅不肯走,猛地抱住了时书的胳膊,嘴里发出咿咿呀呀嚎哭的动静,脸上有惊恐之状。

人遭受强烈刺激时会产生心理创伤,在遇到特定环境极易应激和复发,显然,茯苓纵然痴傻,但本能地感到了恐惧。

时书摸他脑袋,左右一看,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染坊司的前厅,曾是染坊司主人舒康府首富和市舶司、发运使暂住的庭院。只见野草莽莽,清晨里楼阁森森,日光虽晴朗但照不透阴影,鬼气旺盛,后背一股发寒的凉意。

“啊!”时书猛地想起来,“林太医说,那城中叛军闯入染坊司屠杀官员,不出所料,血流成河的地方就是这里。”

时书“嗖”地一声,飞快攥住了谢无炽的袖子:“谢无炽,吓人!”

谢无炽侧头看躲在背后的两个人,一手揽住时书,另一只手把茯苓揪了过来:“你看见了,这里死过很多人?”

茯苓不配合,去拽时书的裤腿。

死了人后这院子被搬运一空,接着出现舒康府瘴疠之殇,至今无人接手。派来新的负责人都嫌晦气恐怖,将衙署另置他所。

时书咽了咽口水:“谢无炽,好可怕,要不然我们走?”

茯苓:“呃啊啊啊啊啊”

他拼命点头,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转过身朝着院门便是一阵狂奔。但他跑了没几步被谢无炽拦住,他一看没路也不硬闯,转身换了条再跑。

谢无炽一手提起他衣领,茯苓被拎在半空仍在奋力蹬腿。

谢无炽垂眼,不仅不退,反倒拎着茯苓大步向着院子里走去

“啊!”茯苓张嘴发出声。

时书:“谢无炽,你干什么?”

谢无炽:“不用怕,我会护他安全。这孩子虽然才五六岁,但却是染坊司主家的孩儿。舒康府民死数十万兵死数万,祸乱之由,总要东西来称量这么多条人命。”

茯苓像个猴子一样挣扎,谢无炽不松开手,一起踢开楼门进了屋子。时书连忙追上去,听到谢无炽说:“关门。”

“嘎吱”时书问,“关上了,现在?”

屋子里的景象让时书瞳仁紧缩。地面黏连血迹,一切家具样式都被刀砍过,墙壁有屠烧焚掠的创痕,可以想象几个月前那场战火,一群愤怒的叛民冲入这所坊司如何快意恩仇,用最原始的方式释放内心的愤怒。

时书喉头一滚,猛地又牵住了谢无炽:“好吓人”

“不要怕。”

谢无炽道:“他对这院子很熟悉,看来经常来玩。舒康府首富李丰岁爱子如命,现在只能赌一把。”

谢无炽松开了茯苓的衣领,起初先抱头在原地蹲了片刻,紧接着意识到没有人打他后,他开始找地方躲避。

谢无炽视线停留在他身上,看见茯苓跑向东南墙角,双手不停刨挖。

“人会下意识朝认为安全的地方躲藏。”谢无炽走到他跟前,一块平铺着的地板,与其他地方无任何不同之处,“一个活口也不曾留下的屠杀,这孩子怎么能在血洗中活下来?房子里有暗室,揭开这扇地板看看。”

时书卡着地板的一角,合力往上撬,直到地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动静。

时书:“真的有暗室!”

谢无炽:“自古以来朝廷空虚先掠之于民,后掠之于商,一句话便抄没生意人家产充公,这些老奸巨猾的商人怎么可能不做两手准备?”

时书跳进暗室内,四方见阔的空间,很小的方寸之地。

茯苓跟着跳下来,时书抱住他,见茯苓满脸的眼泪。

有一瞬间,时书突然想到什么:“这小孩……”

谢无炽搜索暗室:“他被人弄哑的。”

时书:“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