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炽收留了他,一会儿得跟他好好道谢才行。时书这么认为的,没想到旁边那和尚欲言又止看了半天,重重一啧,把围巾拴在腰上遮得严严实实,避之不及地走了。
时书从头到尾回想了一遍,脸色一尬:“他不会以为我是男同,被谢哥搞了?”
“啊!!!!!!一派胡言!”时书又是一声惨叫,把身上擦干净,闷着头快步走出了澡堂。
“谢无耻”
澡浴池的木屋外有一棵巨大的古樱花树,现在差不多算四五月份,残留几缕花瓣纷纷扬扬,枝头大多结出了新绿,在碧蓝如洗的晴空下,十分清新盎然。
庙宇墙壁重叠,一根探出墙头的李树枝条,纷然成荫,雪白墙角下站着两道相对的人影。
时书跑出去时,谢无炽正和人闲聊。
一位袈裟叠着层层布丁的老僧,布帛被浆洗得发白褪色,他也一副垂垂老态,雪白眉须垂落,掩盖住了清光混融的眼睛。却自带仙风道骨,脊梁板正的意味。
小沙弥替他端着斋饭,垂头等候。
“世子此去迦南寺,路上怨了什么?”
谢无炽道:“淮南路民叛,官军死伤数万,叛民死伤十万计。从河东南路调来的选锋主力军队,五万溃退三万人,现在残军驻扎在东都城外,首席武将进入东都城内,纵酒作乐,流连勾栏,军纪萎靡,不等到朝廷颁发的军资物需,绝不离开,驻京期间便是惹事生非扰民违纪。”
老僧说:“折算银两,张嘴一要,又需多少?”
谢无炽抬起一只手,张开。
“真是狮子大开口,竟要这么多。”老僧皱眉,“曾不知体恤朝廷,北有敌寇,东有海盗,宫有蠹虫,州府有老虎,县城有苍蝇,真是把油水刮得干干净净,留下一张皮。”
谢无炽应道:“世子去迦南寺拜佛,正是愁钱粮军需一事。”
“怕是不敢再加租民税了,淮南路正是课税课到了三十年后,敲骨吸髓,这才激起民变。倘若再收天下之税,恐怕品火教众要如燎原之火,天下群集响应,那就不是打烂一支精锐选锋军能镇下的场面了。”
谢无炽神色平静安定,不说话。
时书听不明白,隐约觉得重要,装作回头看墙壁。
老僧问:“你说这把敲骨刀,又要砍到谁头上?”
谢无炽:“还要等。利剑悬顶,剑下人人自危。”
他俩思索了一会儿,老僧抬头看透过树枝的晴空,说:“我本无心问世事,奈何明镜难去尘。修行数十载,仍一浮沉人。”
谢无炽:“佛法中,只讲悟执,却不讲如何去执。人自有修行之路,走的每一步都不算冤枉。”
“哈哈哈,小子好会安慰人!”
说笑毕,谢无炽视线扫过了时书,改口:“慧觉师父,在下那位兄弟到了。”
慧觉大师面容慈爱:“你弟弟?好好好,找到了就好,离乱后还有亲人团聚,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弟弟?
他这么快就给自己安置身份了?
时书走上前来:“师父好。”
慧觉:“你大兄聪颖,还有颗赤子之心,你要向你大兄学好。”
聪颖,清华老哥能不聪颖吗?
慧觉撑着竹杖,沿石板路一径走了。
时书只模糊听到了内容,准备晚点问他,在此之前有另一件事:“以后我跟着你了,你和他们说我是你表弟?”
谢无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