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他这种程度在法律上最多也就是认定个轻伤,我会被判多久?六个月?一年?”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被警察压住,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年轻的脸。

看上去,可能甚至没到二十岁。

他没有任何悔改的意思,脸上依然挂着狰狞的得意的笑。

权威气得握紧了拳头,只觉得他不可理喻:“你疯了吧?”

他无所谓地挑了挑嘴角,轻蔑地笑着说:“用我一年换他一辈子再也打不了职业,值!”

那天下午……阴天……乌黑的云层……拥挤的人群……

戴鸭舌帽的男人……诡异的笑容……看戏的眼神……他嘴上叼着的烟头……

铁质的容器……油状的液体……灵魂被灼烧般的疼痛……

这些浮光掠影的记忆碎片,成了蔚然午夜辗转时永恒的噩梦。

后面他才知道,那个男生手上戴着的绿色手套是在操作强酸强碱时专用的丁腈橡胶手套,而他拿在手里的铁盒是不会被硫酸腐蚀的铝盒。

之后的好几个月,甚至只要看到金属色的铁饭盒、绿色的手套,他都会想要呕吐,这是刚刚受到剧烈伤害后短期PTSD的症状……这个症状到很久后才减缓。

他记得他到了医院后,医生庆幸地夸奖他处理得快,并没有造成肌腱、骨骼的损伤。被硫酸腐蚀后,是在和时间赛跑,每晚一秒进行处理,伤口就会严重一分。

再加上凶手的硫酸浓度并不算很高,他才不至于落下残疾。

可饶是如此,浓硫酸的伤害依旧侵害到了真皮层。在医生为他清理创口时,受硫酸腐蚀较轻的创面红白相间,布满了狰狞的水疱;而些微没有第一时间被水稀释的部位,甚至已经变得焦黄、碳化,坚硬得如同皮革一般,哪怕医生按上去痛觉也很迟钝,这是痛觉神经已经坏死的表现……

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的疗伤过程中,医生需要把死皮和腐肉清理,每次清理时都痛得他整个人不断地蜷曲起来;流脓的疤痕吐出黄色的黏液,仿佛有千万根烧红的针尖同时扎向他……后来,他只要看到换药的医生就怕,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

唯一的安慰是,田筱萱的伤势比他轻很多,只是轻微烫伤不需要住院。

出院后,蔚然白天去医院换药,晚上在俱乐部休息,一边承受着教练萧鸣的抨击和打压,一边面无表情地在网络上看到辱骂自己的言论。

这时他得知,伤害他的那个少年是从学校的实验室里偷出来的硫酸,被判处了一年的有期徒刑。

一年时间,伤口长出来的新皮还和周边的皮肤有着明显的色差,凶手就要出狱了。

刑期比他的恢复期还短。

这无疑为蔚然带来了大量的痛苦。

对队伍的遗憾,对田筱萱的愧疚,对恶性事件的恐惧和PTSD,让他在身体状态不佳的同时,精神状态也如临深谷。

那是他的人生中从未经历的至暗时刻。

对此,DAC的管理层并没对他做出任何安慰,只是对外宣称Crown需要休息,接下来一段时间的比赛会由替补影子登场。

他经过近三个月的修养,终于能够拿起手机、重归赛场,却因为挑战者杯中战队成绩不佳,等来了俱乐部宣布的将他挂牌的消息,来到了ECW这个在他看来没钱、没粉丝、没实力的“三无”俱乐部。

“再后来,就是你所知道的那样了。”蔚然背对着阳台,窗外风潇雨晦,他却如清风明月般巍然不动,眉目平淡从容。

庄亦楠缓缓的伸出手,触摸他右手的大臂处,隔着布料,他能感觉到有些位置略有些凹凸不平。他的手指沿着凹陷的痕迹,一寸一寸地抚摸,好像这样就能陪伴蔚然经历那段黑色的岁月。

他没有说安慰的话,可眼神却诉说了他所有的怜惜,和感同身受的痛。

一阵风吹来,吹乱蔚然额前的刘海,他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下一秒,身体滚烫的少年俯身抱住了他。力度之大,像要把他融入到身体里,仿佛一个火把,用自身的暖驱散了他身上的寒意。

蔚然被迫仰着头,微微睁大了瞳孔。

好一会儿,他才微微笑道,伸出左手轻轻抚了抚庄亦楠的后脑:“没事了,都过去了。”

“你这样,我当时还那么对你……”庄亦楠的声音颤抖着,呼吸紊乱地喷到蔚然耳朵上,“没过去,这事不可能就这么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