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山楼坐落于大齐国苍云山半山腰,依山而建,背靠幽深青翠,山间常年云雾缭绕,宛如仙境,故名依山楼。
这座楼共三层,每一层皆用青石砌成,红漆柱、飞檐斗拱,屋顶覆以青瓦,檐角高翘如云雀欲飞,楼内回廊厅堂无不雕梁画栋,窗棂上雕刻着的花鸟纹样栩栩如生,文人雅士寻山问水,图个意趣的,往往都来这里消遣。
依山楼的第三层最为独特,面向山谷一侧设有一座宽阔的露台。这露台由古木支撑,铺设坚固,凭栏眺望,远山近景一览无余。夜晚登临,可见漫天繁星如银河倾泻。
今夜七夕,男男女女放的天灯如星火点点,从皇城里升起,仿佛与天际星河交相辉映,很是夺目壮阔。
二皇子来此主要是给一些朝中重臣的官员家眷们送礼,八皇子和旁边雅座的文人墨客论诗作画去了,剩下的云澜舟和简宁便没那么多事儿做,两人都站在木栏处望着天上的星子和天灯。
简宁看到许多人在天灯下面挂了红绸,还写了几行小字,便问:“那灯下的布条是为了许愿吗?”
“嗯。”云澜舟说着,从身后拿出一个硕大的天灯。
简宁转过头,连云澜舟的身形都瞧不见了,入眼便是那个比一头水牛还大的灯。
“殿下这是……”简宁忙退后几步帮忙扶着灯骨,“何时买的?”
他刚刚完全没看到啊。
“让侍从去定做的。”云澜舟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道:“阿宁喜欢吗?”
简宁被这个看起来要吃人那么大的天灯逗乐了,可绕到云澜舟身侧,瞧着他眼中映照的灯火,便不忍心驳他的好意,强忍着笑点点头,“我很,喜欢。”
“我们也写一个愿望。”云澜舟从怀里掏出了两段红绸,又让人去八皇子那里借来两只蘸了墨水的毛笔,同简宁趴在栏杆上写起心愿来。
简宁提笔后久久无法写下第一个字,他的心愿很多,可说起来也只是身边的所有人都平安顺利,高高兴兴。
然而这样笼统的心愿,天上的神明真的能看懂吗?
正犹豫之际,云澜舟已经写好了,还反过来不让简宁看,藏在了天灯后面。
简宁哭笑不得,“殿下写了什么?为何不给我看?”
“写了我的心愿。”云澜舟含糊其辞道:“阿宁快写吧,要点火了。”
简宁看他躲躲闪闪的样子,也不强逼,快速写了几句话,把红绸交给云澜舟,看云澜舟细致地系在了灯底的竹架上。
他们的灯太大,连点火都不能用蜡烛,得用火把。
四周已有人觉得稀奇,围过来瞧着,简宁稍微站远了些,和云澜舟一前一后地扶起灯,大约等了半炷香之间,那灯才缓缓升空,仿佛一座高楼拔地而起,四周的人们跟着欢呼起来。
因为天灯太大,缓缓升高后,也极难看到红绸写的小字,云澜舟长舒了一口气。
却不见身侧的简宁早已有所准备,在点火之时就绕到云澜舟身后,偷偷瞄到了云澜舟的那根红绸。
上面写着一行笔力清隽的行书€€€€
我与阿宁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简宁心中仿佛被撕开了一个口子,他缓缓眨了下眼,心跳暂停了一拍,呼吸也被攥住了似的,耳边一片嗡鸣,胸口十分憋闷。
他站在云澜舟身边,等天灯从手中飞走,指尖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瞬,他才猛地喘了一口大气,紧接着心如擂鼓,心跳得又快又重,原来所谓心脏要从胸膛里跳出来并非是夸张的比喻,而是真的,他现在就感到自己的胸骨在隐隐作痛,好似被那颗心冲击着,耳边甚至传来了心脏撞上肋骨的回音。
咚咚€€€€咚咚€€€€
他能听到四周有人在欢呼,却听不清在说什么,也能听到云澜舟在唤他的名字,可同样听不清说了什么。
眼前一片昏沉,思绪迷蒙,他一动不动地、紧紧盯着那个巨大的天灯逐渐远去,好似害怕那些愿望真的能由红绸传到神明手中。
“阿宁。”云澜舟轻拍了拍简宁的肩膀,简宁才总算回过神,先看到云澜舟身后的一片璀璨灯火,再看到云澜舟被风吹起的发丝,然后是那双黑沉的桃花眼,纤长的睫毛,和紧抿的唇。
简宁一时回不过神,目光发直。云澜舟立于台上,夜幕如绸,月华泄地,他身子修长,微微垂首望着简宁,眸底蕴光,清而不寒,恍若点点星辉与天上繁星共辉,这刹那的样子,可称得上举世无双。
简宁把眼前这个人从小看到大,直到现在,才觉得有些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