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八皇子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属于怒火滔天,但被人一哄就好的类型。

他搓着刚刚拍疼的手,语重心长道:“简公子,此事原就是我们对不住你,若不是你及时解围,父皇不知道被那妖僧操控多久,滥杀多少无辜,你放心,若是父皇下旨赐死,我就算跪死在乾清宫,也不会让你含冤而去。”

他这话说得其余三人沉默了许久。

简宁暗自叹息,八殿下还是太正人君子了些。

皇帝既然已经赏赐了他黄金百两,那要杀他的话,怎么可能还光明正大地下旨呢?

云澜舟反握住简宁的手,一字一顿道:“你安心,我必会护你周全。”

云澜舟眸中的坚定让简宁心中一暖,冲他真心实意地笑了笑,“殿下也安心,臣会没事的。”

二皇子左看右看,狐疑地想,这俩臭小子怎么还相依为命起来了?

翌日,皇帝寝殿。

简宁没有听二皇子的建议穿一身道袍,而是换上了云澜舟给他准备的一身青竹色衣衫,带着昨晚想好的措辞,气定神闲地拜见了皇帝。

和前些日子一样,他行礼后开始询问皇帝的精神状态。

皇帝已经可以下床看看奏折,对简宁让天子数数的要求表示了嗤笑。

简宁便顺理成章地转了个话题,恭敬问:“皇上可感觉脖颈肩膀扭转时有一种牵扯的酸痛,阴凉沉重?”

皇帝平日里只睡三个时辰,除去召妃子侍寝的时间,其他时辰都在处理朝政,不是看折子就是听那些臣子们互相辱骂扯皮,早就有项背疲劳的毛病,他没当回事,道:“是有,太医说朕虚邪贼风,是寒气凝滞的缘故。”

简宁一撒衣袍,屈膝下跪,长舒一口气稳住心神,又双手前拱,肃着脸,背脊挺直,不看年纪的话,俨然似一位为国为民的直谏忠臣,“寻常人肩背风湿,乃体质不佳,命途多舛,而皇上您不一样,您九五之尊,龙气庇护,且身强体健,福寿延年,雄才大略,受天下人供养,集江山之灵源,绝不会有如此严重的骨寒之症!”

皇帝震惊了片刻,盯着简宁看了许久,瞧这孩子面相俊秀温润,杏眼明朗,不像是个坏心眼的种,且神色不似作假,话也说得中肯,皇帝便将简宁一席话听进了大半,疑惑道:“爱卿的意思是?”

“皇上!”简宁在心里念了一万遍阿弥陀佛,他憋笑快憋出红温了,忙装出一副悲戚又激动的样子,“实不相瞒,太医们医术高明,却只能看到一具肉身,而微臣自幼命格奇绝,能看到阴阳两界的缥缈幽魂,您偶然感到的肩颈沉重、湿寒,实则是肩颈上……骑着一位年约五岁的阴童啊!”

第42章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诅咒朕。”皇帝震怒,拍案而起,“单从信!把他给朕拖出去,杖四十。”

简宁就料到皇帝不会相信,伏地大喊道:“他说他小字宴清,您常喊他清儿。”

皇帝的怒容忽然停滞了,定格在他听到简宁的最后一句话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地用手撑住御案,试图稳住身形,可手臂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随着一阵急促的呼吸,皇帝整个人无力地向前倾倒,重重跪倒在地,御案上的卷宗和笔墨也跟着摇晃起来,散落一地。

单公公见状吓得不轻,也无暇顾及皇帝之前要杖责简小公子的命令,忙让人去请太医过来。

简宁不能干站着,便帮太医一起把皇上抬进了御书房的内殿。

皇帝之前被方湛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催眠过,本来就没有完全恢复,时常神志恍惚。惊惧之下,一时昏厥也很正常,太医扎了几针就逐渐苏醒了过来,虚虚睁眼,瞅见简宁的脸就眉头紧皱。

简宁被皇帝一把拽住,扑在罗汉床的木阶上,疼得险些没绷住,咬牙道:“皇上,您醒了就好?感觉身体如何了?”

皇帝跟寻仇似的死死盯着他,语气阴沉到要杀人,“说,谁让你来的?”

“微臣受太后旨意,前来解除皇上身中的妖僧之咒啊。”简宁强撑着跪在塌下,这皇帝怎么老忘事儿,要不是自己,他这会儿都快把亲儿子杀光了。

“朕问你谁让你来说清儿的事!”皇帝一怒之下,从榻上爬了起来,似乎还嫌不够,把汤药摔了一地,浑身的威严让四周侍奉的内官们呼啦啦跪倒一片。

浪费!绝对的浪费!简宁也有些生气,那药里面可加了百年山参,在民间够一个农户吃一年的了,简宁因为生气,反而对皇帝恐惧淡化了些,镇定道:“皇上,微臣自幼能看清身边的阴邪之物,不瞒您说,微臣嫡母常说微臣生下来命格太硬,克死亲娘,这些事皇上一查便知,微臣父亲只是五品小官,才能不佳,便是微臣借机求皇上赐他加官进爵,他也无福消受,微臣亲缘淡泊,孑然一身,若是皇上怪罪,请赐死微臣一人,万勿牵连其他。”

简宁本不想牵扯克死亲娘的事情,但二皇子说算命的都得算这一套,万一皇帝查出来,还以为他命格不详呢,不如先说谎把这事儿圆过去。

皇帝被他堵得五内郁结,又听他道:“微臣敬仰皇上的贤明仁达,实乃国之明君,才豁出一条命,也要护住您不被邪祟侵扰,您脖子上骑着的阴童年约五岁,本应投胎转世,却不料被那妖僧寻来,困在您身边吸收您的阳气,敢问皇上,是否自从半月前那妖僧进宫,您便常常觉得精神恍惚,腰酸背痛,也无意召幸嫔妃,只想待在昏暗的地方睡觉?”

字字句句都说的与之前的感受相同,皇帝不由得更为凝重,他挥退其他人,问:“你说的那阴童,是否,姓云,名宴清,是皇家血脉?”

“正是。”简宁认真道:“此人死于御花园假山的观音石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