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自偏殿倒塌后就木着小脸的云澜舟,终于有了一丝勉强称得上愉悦的情绪。

简宁看着他的眼睛,时常怀疑,云澜舟似乎真的能听懂他的狗叫一样。这绝对不可能,简宁理性地分析起来,或许是太寂寞了,太寂寞的孩子甚至会和自己的左右手说话,更何况小狗呢。

计划通之后,一人一狗难得稍微放松地吃了顿饭。

可皇帝那边并没有立刻就传来消息,简宁等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直到半夜还在期待着皇帝的召见。

就算不召见,也应该有所表示吧。

难道云澜舟给的香囊没用?不会吧真的没用吗……可云澜舟是很聪明的,肯定能想到好主意才主动出击。

简宁纠结地睡了一夜,今日上午就遇到皇后过来抓人了。

心里那个急啊,急得甚至有点绝望。

好在公公及时出现,带着皇帝口谕把云澜舟从皇后手里扒拉了出来。

此时,喝着牛乳的简宁有些惆怅,唉,不知道云澜舟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乾清宫。

单公公将云澜舟带到乾清宫后,很有眼力见地瞅了瞅殿中身着明黄龙袍之人,同其他伺候的内官一起悄然退了出去。

大殿正中央,一张宽大的书案上摆放着几卷典籍和文房四宝。书案上铺开着一张洁白的宣纸,笔墨纸砚整齐地排列着。皇帝正站在书案后,手中的毛笔在纸上挥洒自如,行顿折转间,溢散着一股说一不二的威严。

顺昌帝,年三十五,岁月虽在他的眉宇间留下些许痕迹,但并未削减这位帝王曾经的风采。身着龙袍,袍上九条金龙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腾空而起。头发整齐地束在头顶,发髻上插着玉簪,一派天子之尊。

他始终专注于手下的宣纸,未曾抬头。殿内寂静无声,只有毛笔在纸上沙沙作响,仿佛连呼吸都被这肃穆的氛围压抑着,让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不敢轻举妄动。

云澜舟看着那个称不上熟悉、却在记忆深处有印象的明黄身影,并不言语。

父皇这个称呼,似乎在很小的时候唤过,可那明明只是两年前的事情,那时他不过五岁,被这个高大的男人举在肩头,玩全天下所有孩童都会玩的游戏。

但自从母妃死后,这个男人就再也没有来看过他一次。

很多时候云澜舟都在想,他或许并不是皇帝的儿子,他只是母妃的儿子,所以母妃死后,他就成为孤儿。

他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垂下眸子,等待着呼吸一点点平稳下来,好似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连父皇也不认得了吗?”

顺昌帝的声音低沉,带着淡淡的不悦。他终于写完最后一字,右手轻抬,看了会儿,满意地将笔搁在青绿瓷的笔枕上,发出清凌的一声“叮”。

无端的,让人心间生凉。

第18章

云澜舟知道,这是在责怪他不行礼。

可他无论如何,也行不下去,父皇两个字,哽住喉间,叫他逐渐紧绷。

皇帝重新铺了一张宣纸,提笔的间隙,顺手一指旁边的矮椅,“坐吧。”

当云澜舟落座后,他便正式进入了皇帝的余光之中。

或许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被自己冷落两年的儿子,皇帝始终低着专心地写着字。直到瞥见那个瘦小身躯披着的紫色貂裘,他才顿了顿,放下了毛笔,坐下来,端起茶杯,也端起了做君父的架子。

“听闻你今日学业大有长进。”皇帝淡声道,这话他提前想好了的,其实并未听太傅提起过云澜舟这个小儿子。此时再见这个已经从五岁长到七岁的儿子,这个曾经他最宠爱的妃子的儿子,皇帝心情复杂。

云澜舟的唇角扯出一丝讽笑,只是神色依旧如冰雪般麻木。状似听不懂般,对皇帝的问话置若罔闻。

在外人眼里,他是个傻得出奇的废物,若是如今见到皇帝,他像个正常孩童一样哭闹,岂非显得傻病突然就好了?

那欺君之罪也就坐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