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来配殿探望儿子的德妃还穿着白日陪太后抄经祈福的莲华宽袖长裙,面容十分秀丽,眉如远山,举手投足间还保留着做闺秀时候的温婉,轻轻瞥了眼那内侍离开的背影,合上了茶盏。
“昨日胡闹了一通,还要瞒着母妃不成?”
八皇子自知瞒不过,也不愿瞒着母妃,便立刻起身,拱手请罪,“都是儿臣的错,请母妃责罚。”
德妃无奈地摆了摆手,“罢了,知我碰不得猫狗,这么多年,你即便喜欢耐着性子也不敢养,送些东西也没什么,只是怎能大张旗鼓地叫人送去,叫人知道了,再传出去,岂不是落得个不学无术、玩物丧志的名声。”
八皇子的头更低了,声音也染上了愧疚,“儿臣知错。”
“起来,昨日外祖父从来的书可喜欢?”德妃不欲计较这点小事,换了个话头。
八皇子忙起身给德妃斟茶,眼中含了几分讨母亲欢喜的笑意,“儿臣喜欢,都是外祖父游历四方所记,其中好些有趣的民间典故,晚上儿臣读给母妃听。”
德妃的语气柔和下来,看着八皇子道:“你自是让我放心的。”
“母妃,儿臣还有些担忧,不知母妃可否为儿臣解惑。”八皇子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问。
德妃似乎早有预料,淡声道:“送衣之事吧?”
“正是。”
德妃道:“无碍,我昨日已请示过太后,太后默许了。”
八皇子不料母妃如此周全,早已与太后提起此事,便不再担忧,“如此甚好,也不叫母妃在父皇那儿难做。”
不知想到什么,八皇子又问:“只是皇祖母知道此事,为何不管管?我看小十一的衣食住行,实在不成样子。”
“你也说了,那是皇祖母,不是你父皇本人啊。”德妃啜了口茶,眼中浮现几分悠远,“有些事,即便是你皇祖母,也管不到的。”
当年的淑妃,实在是美颜不可方物,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万种,宛若天仙临世。
淑妃才情平平,即便是镇远侯嫡女,也为京城名门闺秀不齿。
这女子不学琴棋书画,不学女诫绣工,自幼是个蛮虎娘,在南疆边关长大,习得一身精湛的武艺,骑射如风,刀枪不入。
德妃初次见她时,两人都尚在闺中。
德妃那时随父亲去求镇远侯门下的一个神医治病,因神医孤僻自傲,断不肯上门医治,父亲只好带着她前去求医。
便在京郊的校场上,隔着面纱,德妃见到了那个英姿飒爽的女郎。
她身姿挺拔,动作利落,每每挥舞长剑,剑光闪烁杀伐果断,见者无不叹服。既有女子的妩媚,又不乏男儿的英气,俨然一位威风凛凛的女战神。
远远地,德妃听到她嚣张的呵斥声,口中的话荤素不忌,痛骂那手下败将如何偷懒耍滑,如何懈怠操练,然她压低声音,胸脯却丰腴饱满,任谁也知道这个女郎。
那朝气蓬勃、又有些滑稽的模样,叫人眼前一亮,又叫人忍俊不禁。
可惜啊,怎么就进了宫,得了皇帝盛宠,又遭了那样一场惨绝人寰的大火。
第11章
御花园中。
简宁正在吭哧吭哧地刨土。
昨日云澜舟去学堂拿书,回来的路上不慎把随身携带的毛笔弄丢了。
今日起床后云澜舟找不到笔,急匆匆地就要出去寻,简宁还以为他要出去玩儿呢,寻思小孩子就是得多出去晒晒太阳,反正保暖的衣服都有了,也不怕风。
谁知道云澜舟一直沿路探寻,险没把偏殿到学堂这条路的草都薅一遍,简宁看他着急,心想怕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或许是偷偷存起来的银子?那一定得找到啊!宫里的银子不好用,但偷偷差遣小宫女小太监什么的出去买点东西还是可以的。
简宁问他在找什么,想帮着一起找找,云澜舟不答。简宁心想也是,人家又听不懂狗叫。大半日后,云澜舟似乎有些焦躁起来,微微失神地念着:“笔,母妃给我做的笔。”
简宁沉默了一会儿,小小的期待感被打破了。